憑心而論,“無名”的功夫很好,但是這對兒雙環使得卻一般。二百餘招兒過去了,並未給彭衝施加多大壓力。剛開始交手的時候,彭衝由於對敵不了解,難免精神緊張,所以出招兒十分謹慎,同時由於緊張,便感覺“無名”招式變幻莫測,自己未必能有效化解,無形中產生了一種很強的心裏壓力,所以這短時間裏彭衝很被動,並未全部施展開手腳。可是隨著這二百餘招兒過去之後,彭衝發覺“無名”這雙環功夫並非上乘。這短時間裏“無名”守多攻少,盡管招式毒辣,但並未有效地轉化為多少殺傷力,也並未直接給彭衝多大壓力,彭衝的被動更多是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壓力所造成的。
又是一百餘招兒打過,彭衝這回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眼前這金衣少年並不會使用雙環。隻不過是用著雙刀、雙劍、雙鞭、雙棒的招式在使用他手中的這對兒雙環。怪不得看了半天看不出這金衣少年用得是哪門的雙環絕技,原來他隻不過拿著這雙環當雙刀、雙劍等雙件兵刃使用。雖說這麼做倒也無妨,武術之間本來就有很多相通相容之道,但是兵刃畢竟都有其獨特的造型而因此有其獨特的優勢特點,所以其必需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招式才能將兵刃本身的獨特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才能將兵刃的威力發揮到最高。否則的話,盡管可能尚能堪用,但是發揮不出來應該有的威力,甚至會起到反作用。
舉個例子來說,“槍”和“棍”都是屬於長距離至剛性兵器,甚至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在棍子的一頭鑲上一個“槍頭”那棍便成了“槍”。由於兩種兵器外形幾乎相同,所以會用“棍”的完全可以操起“槍”當“棍”使,反之亦然。但實際情況卻絕不是看起來這麼簡單。
“棍”是鈍器,“槍”為銳器。“棍”招兒多以勇猛剛勁見長,多見掃、砸、劈等力度勁猛的招式;“槍”術則以輕靈遊巧見長,多見挑、撩撥、刺等靈巧招式,故自古有“棍”如猛虎“槍”似遊龍之說。盡管使用者以“棍”當“槍”使,完全施展“槍”招兒,就算可以使用刺、挑等招數,但是如果用“槍”去刺則可刺穿鎧甲,如果用“棍”去刺,怎能刺穿鎧甲之防護?可能有人又要反駁,盡管“棍”刺不能刺穿鎧甲,但是如果使用“棍”的人力道夠。“棍”招兒的刺便成了點,雖不能刺破鎧甲但卻可以把勁力透過鎧甲傳導至身體,依然可以給對手以重創。但是反問,如果這種情況下用的是“槍”,同樣的招式,用“槍”刺穿鎧甲的力道是不是要比用“棍”點透鎧甲的力道要小?換言之就是用“槍”刺穿鎧甲要比用“棍”點透鎧甲更容易?那這是不是就足可以證明“槍”的刺招兒與“棍”的點招兒雖然外觀看著都一樣,但是內在要求和擊打原理則截然不同!
再者,“棍”無所謂頭尾,在多如繁星的“棍”術套路中,有很多調棍的招式,即本來雙手握持的是“棍”的這一頭,但是為了進攻或者防守的需要而快速迅捷地換持“棍”的另一頭,並可持續握持。但如果是“槍”,則此招式僅為極特殊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並且需要尋機立即換位,並不可持續為之。所以一個用慣了“棍”的人持“槍”使“棍”招兒,如果習慣成自然使用了這種調棍的招式,是十分有可能傷到自己的,甚至丟掉性命。
以上的闡述,足可以清晰透徹地解釋為何兵器之間盡管有諸多相通相容之處,但卻並不能完全等同替換之,而需要有專屬配套的套路招式才能發揮出其獨特功用的道理。
故習武者這種“張冠李戴”式的運用兵器的情形是武術中一大忌諱,今天“無名”就犯了武術中這一大忌。這種情形一般僅作為迫不得已情況下的應急之需或是敷衍應付之用,不過用來與人決鬥拚命自古以來還聞所未聞。當然,也不乏有一些武林高手,經過苦心鑽研潛心苦練,可以將兵器以“張冠李戴”的方式運用的巧妙,甚至是有獨到之處,不過這種特例也是極其罕見,而且今天這金衣少年顯然不是此類高手,因為他的袖子有幾道口子就是自己用環不小心劃破的。
“無名”的異常魯莽的舉動,真是令彭衝甚為不解而又極為慶幸。
彭衝心裏忖道:“這‘愣頭青’找人生死決鬥,卻用這令人匪夷所思的犯大忌的方式,難道他是借著決鬥來尋死的?亦或是仇恨令其錯亂了大腦,故而行為如此瘋狂怪誕令人匪夷所思?還是此人本來精神就有問題?可是感覺也不像啊!”
雖然彭衝心裏充滿了疑問,但是他知道,這都不是他需要認真考慮的,他所要考慮的隻有一樣——如何殺了眼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要命的“瘋子”。
四百餘招兒過後,“無名”鼻窪鬢角已然冒了汗了。叉招換式也變得比之前遲鈍了,這身形也開始微微有點打晃了,步伐也淩亂了許多。彭衝此時雖然也微微感覺到了疲憊,但是“無名”的這些頹勢全部被彭衝看在了眼裏。彭衝心裏暗自忖道:“今天你就給我在這兒吧狗崽子!”心想著,手上的勁兒使得更緊更狂了。彭衝的出招兒不僅沒有變慢,反倒一招兒快似一招兒,一招兒勝似一招兒!
“無名”此時逐漸地頹勢大顯,在彭衝這狂風暴雨般地攻擊之下,變得不僅沒有還手之力,就連招架之功都是汲汲堪用。
突然間“無名”“精神恍惚”了,步伐一亂,自己左腳絆到了右腳,一頭栽倒在地。兩手大大地分開,將自己胸前的門戶大大地敞開了。
彭衝見狀,大喜過望。他深知機會來了,天予不取必遭其究這道理他不是不懂。所以見此狀,彭衝一個“狸貓縱樹”,騰空躍起並向前竄出,待到身體正好處於“無名”正上方之時,旋即雙膝曲起在空中呈跪式,雙環則立於胸前環刃衝著“無名”迅速落下猛擊。這一狠招兒便是“陰陽十八式”中第十式“天塌地陷”中的一招“煞星隕落”,甚是毒辣。雙環刺向敵人胸膛,雙膝跪點敵人下腹乃至陰部死穴。兩處攻擊同時進行,力道彙聚了內力和從天而降的墜力,力道之剛猛不僅令對手難以招架抵擋更令對手難以躲閃或運功抵抗,尤其是在對手倒地之時。所以此招兒隻需一擊便可令對手瞬間喪命。此招兒便是該門功夫的精華之處。
彭衝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狗崽子,你的死期到了!”
原本看似已經亂了方寸的“無名”此刻卻虎目圓瞪,一改頹勢,殺氣騰空。看到彭衝從天而降,迅速抬起雙環對準彭衝,就在彭衝的雙環眼看著就要觸到“無名”立起的雙環之時,“無名”立即微微收斂雙環並按動握把處的機關。隻見兩道銀光一閃,瞬間便穿透了落下的彭衝的胸膛。彭衝頓覺胸部猛烈地一陣劇痛,身體猛然一抖招兒式被破。身體由墜擊之勢變成了墜落之態。“無名”隨即用雙環從裏而外分刮彭衝的兩臂,將其雙環分開,從而令起利刃偏離自己的胸膛,同時又抬起左腿用左膝蓋內側撞擊彭衝的右肋部將彭衝向自己身體的右側擊飛。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彭衝被擊倒在地,胸部兩處創傷正在汩汩地冒著鮮血。
彭衝躺在地上,抬頭看到自己胸部的傷口十分不解。他用手點指走過來的“無名”道:“你……,你這雙環……,有……”還未等彭衝說完,“無名”舉著自己手中的雙環扣動扳機,“嗖嗖”又是兩道銀光飛向彭衝的肚腹。“噗噗”兩聲,銀光沒入彭衝的肚腹之中而彭衝的肚腹隨即濺起兩注血泉。
“不錯,我這雙環有機關,環上正對著敵人的這六個劍齒可以依序一一打出,功用如飛鏢。一旦擊中,必給對方造成巨大的穿透傷,對手必死!哈哈哈……”說著,“無名”仰天大笑起來。
“你……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取勝,算……算什麼英雄好漢,不過……不過是個……陰險的小人!”彭衝怒罵道。說起話來十分勉強。
“住口!你個強盜賊子。你們燒殺淫擄,以強欺弱,以多殺少,以暗傷明,惡貫滿盈死有餘辜,有什麼資格說我卑鄙?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無名”反口怒罵道。
“你……你是哪個……哪個我們刀下之鬼的後代?”彭衝有氣無力地問道。
“呸!鼠輩何德何能配知道小爺的名姓?今天小爺非讓你死個不明不白,就像那些不明不白慘死在你們手下的冤魂們一樣!”“無名”厲聲嗬斥道。
“你本……你本不會用……用這‘奪命環’,為何要用……用和我……和我……”彭衝問到這裏,已經很難說出話來了。
“你想問我為何明明不會用‘奪命環’,而非要以‘奪命環’殺你的原因,是不是?”“無名”冷冷地問道。
彭衝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地點了下頭,隨即用痛苦的表情看著“無名”,盼著等到答案也好痛快地死去。
“告訴你也無妨。因為小爺我藝高人膽大,聰慧而通曉謀略,小爺我就是任性!有錢難買我樂意!哈哈哈哈……”言罷,仰天大笑。
“你……”剛說了這一個字,彭衝頓時眼睛一瞪身體一震魂歸那世去了。
古語有雲,兵不厭詐。《孫子兵法?始計篇》有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這彭衝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無名”所設下的陷阱中。“無名”先是在妓館激怒彭衝,然後又與彭衝玩命決鬥,彭衝為了確保勝利不得不壓製怒火,故而其心態便由盛怒急轉至冷靜從而引發了緊張感。可是“無名”卻偏偏是雷聲大雨點小,看似嚇人實則疲軟。他用根本不擅長的兵刃去力戰彭衝,結果漏洞百出,令彭衝本來極度緊張的心情複又輕鬆起來,並且極度自信自己已經掌握戰鬥的局勢,必定可以殺死眼前這金衣少年。
彭衝的心態由盛怒至緊張恐懼複又迅速變成亢奮自信,這一怒一緊複又一悅的心態變化,弄得彭衝是利令智昏。思維已經到了一種調節的麻木狀態,不會再由樂觀轉為謹慎緊張了,當然“無名”也未給彭衝這一機會,反之趁熱打鐵來了一個假摔,引誘彭衝腦袋發熱,不留後路得使出絕招。殊不知當一個人最為得意的時候往往也是他最疏於防範的時候,“無名”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出其不意地使出殺手鐧,將彭衝一擊斃命,反敗為勝。
老貓抓住老鼠並不吃它,故意放老鼠跑,然後再抓住它,再放它跑。老鼠以為老貓不中用,天真地以為自己的命運依舊掌握在自己手裏,所以每次老貓放開它它都拚命地跑,其結果是最終老鼠被累得奄奄一息,老貓毫不費力地,並且在享受完了愚弄老鼠的樂趣後舒舒服服地吃掉了老鼠。老貓放老鼠跑並不是老貓不中用了,隻不過是想欲擒故縱,將老鼠玩得半死之後再輕鬆地吃掉它。其實事情從一開始便一切都在老貓的掌握之中。
“無名”就是隻老貓,而彭衝卻悲慘地扮演了那隻自以為是的老鼠的角色。
彭衝一直以為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卻不曾想,他不過是“無名”這隻“貓”爪下自以為是的“老鼠”罷了。
“無名”冷冷地看向彭衝的屍體,低頭不語地走了過去。用雙環割下了彭衝的頭,隨即將彭衝的人頭一腳踢下了山澗,屍身則留在地上任憑日後虎狼蟲蛇啃咬。
“無名”撿起了彭衝的奪命雙環並與自己的雙環一起包於包袱之中背在了身上,轉身走下山去,消失於黑色的林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