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雲色陰沉。程歸準備出發,裝束是一貫單調的深色,連旅行袋都是通體烏黑。
“你這是要去長白山盜墓嗎?”小夕打著哈欠。
程歸懶得跟他貧嘴,出租車快到了,再次囑咐小夕:“記得每天去那牆縫塞點兒吃的,回來給你帶土產。”
“沒問題。”小夕要留在上海過年。據說他爸爸媽媽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侄子侄女舉家去美利堅反季暢玩了,簽證機票都辦好之後才發現唯獨把他落下了,許諾以豐厚禮品彌補。小夕覺得他們是故意的,但無所謂:跟那幫老古董和尿不濕,能有什麼好玩的,他樂得自在。
程歸坐進出租車。路上,天下起細雨。在上海,隻要下雨,不論多大,都會立即堵車。趕到機場時,隻剩一個小時,每個安檢口都排著蛇形的長隊。
總算,順利登上飛機。結果,廣播裏提醒:因前次航班延誤,正在排隊等飛。這一等,就等了兩個鍾。經過一段冗長的滑行,飛機終於搖搖晃晃衝上雲霄。
程歸沒有帶書消遣,索性調好椅背睡覺。開始睡得不熟,聽得到空姐、乘客間的談話,依稀是提醒關閉手機。後來漸漸起夢,也夢到了手機,莫名是那天從蘇州回來,擔心時打給李叢木的電話。猶記得當時不安的心情。
“喂?”還是那個女人接起,“你是誰?”
“我是程歸。”
“你怎麼是男的聲音?”
“我就是男的啊。”
“男的?不可能啊。叢木手機上怎麼顯示是老婆來電?”
老婆?程歸一個激靈,從混沌中醒來。
空姐正推著餐車經過,遞給程歸一盒點心。程歸隻吃了個餐包,繼續睡。剛才的夢居然可以接續,還是和那個女人雲裏霧裏通電話。
她質問:“你到底是不是叢木的老婆?”
“我——”
“還是你撿到叢木老婆的手機了?”
“不是。我、我其實,就是和李叢木在一起的那個——”
“那個什麼呢?你倒是說啊。”
“那個——”程歸語塞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和叢木的關係,才能讓叢木媽媽領悟。然而,對方卻忽然懂了,“你是同性戀吧?”
“我——”
“你不用說了,我就問你,能不能給叢木生孩子?”
“怎麼可能?我是男的啊。”
“什麼都不能為叢木做,那你找叢木幹什麼呢?”
是啊?我找李叢木幹什麼?夢裏的程歸費力地想,哦對了,他一夜沒回來,“我是要問他有沒有受傷?”
對方忽然哭了,“他被人撞了,傷得很重,恐怕活不成了。”
“什麼?”
“他就要死了,李家就要絕後了。”
“不可能,他不會死!”程歸驚醒,心髒很難受,也許是飛機顛簸的。廣播裏說正遇到氣流影響。
程歸旁邊的位置是空的。李叢木沒有辦退票。程歸摸摸空蕩蕩的位置,把散開的安全帶扣上,仿佛那裏坐著人一樣。
“先生。”空姐關心地遞過來一個毛毯。
程歸疑惑,“我沒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