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我的世界是貧窮的世界,現在回想同時也是無比安寧與舒適的世界。
那時候既沒有收聽得到的錄音機或者電視,亦沒有人教會我唱歌。但是卻有很多想想都會笑得眼淚直流的、有意思的事情。那種同時也可以引人捧腹大笑的事,也是不懂事那時候最為幼稚的時候。
但事實上,我並非生來是一個幼稚的人,而內心更早熟。早在我的童年,我常常悉心一觸摸就能夠摸到如同《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樣的首歌中主人公的命運,我想那也會是將來的我的一部分。會不斷地努力,一步一步地將貧窮的絆腳石踩在腳下,成為一個大寫的人。
剛上小學的時候,我便學會了這首歌的京劇選段,“龔玥提籃小賣哎拾煤渣,擔水劈柴也靠她,裏裏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為父親也常常地將這首京劇掛在嘴邊上,一句一句混著自己的身世,細致地給我們講解,然後繪聲繪色地傳唱。
我的父親講述他生於60年代,生來一個窮人,早早的便擔起了家裏的一切重任。包括一年到頭作為勞動力出工修路、辟山、修水庫及渠道。我經常從他一下田地幹活就沒有休停的樣子而感到羞愧。但是我和姐姐一想去幫忙,他卻立即擺擺手叫我們快回去,最好少到他做事的地方去。
但他說總希望我們能夠生長在富裕之家,像城市裏的孩子那樣聰明利伶俐,過得悠閑自得,而將來更不會為生計發愁。他說他是愁呀愁,就白了少年頭。
但我卻時常反對他這樣的語氣,為這話暗下決心:不是富人才聰明伶俐,也有很多人是後天培養的。我想的這些人當然就是爺爺常常提起過的英雄,而父親大概是不知道的。
有時候,我和姐姐玩耍的的時候,父親卻不以為然,帶著滿是對自己感到自豪的樣子對我和姐姐說:“我那時候還是你們這樣子,看看我們一天拿起鏟和鋤頭放下過沒有,你們這些人都不知道的。都不知道這個國家的建設是怎樣開辟的。”於是就開始指揮我和姐姐開始做這裏做那裏。
我認真地做事的時間就開始於六到七歲,就這樣跟著父親從早到晚都呆在田間地頭。幫他拿東西,或者在一邊看著牛。
那會經常地,我一想起他嘴裏常掛著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就會聲情並茂地唱給他聽,但是每逢此時,他就會更加嚴肅而認真的幹著那些我幹不了的體力活。
我從那時候也開始,總要跟著爺爺或者奶奶一起放牛。
他們下地幹活,而我就在一邊看著牛吃草,夏天的時候還要給牛趕蚊子。爺爺常常做一個打蚊子的工具給我,我卻常常無事用來打小青蛙,我會習慣的帶一個大的可樂瓶,將打的半死不活的青蛙塞進去拿回去喂雞鴨。
我一回到家就打開籠子,將那樣小青蛙倒在了地上,雞鴨就會立即眼疾嘴快地去追青蛙,它們一追到之後,就會立即將其一口一口咽進嘴裏,那樣滑稽的樣子,總是讓我忍俊不禁,內心那無比的快樂。那就是我童年最大的樂趣。
但是好景不長,有的人讀了《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可能是因為青蛙是益蟲,而我殺死了青蛙,因此感覺我生性毒辣,於是預言道:你上半輩子打死青蛙太多,殺生太重,以後當心會遭到報應的哦。
看著他們那種輕蔑的態度,我知道他們內心所指,故一聽到這樣的話,我總是很沒有好氣,沉下去脾氣往心裏一想:他們可真是毒舌,也不會知道是誰以後才會遭報應,誰遭報應就是會沒有好下場。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話卻很快就應驗了似的。似乎上天注定了,我會遭到報應似的,讀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父親在工地上幹活,腿受了重傷,當時不僅要自己賠上去一半的醫藥費,而且家裏和田裏的活也幹不了了。也恰好在此期間,那一年而我和姐姐的學費卻漲了,比以往還要付出多一倍。
不知道為什麼,隻說是學費漲了價。兩個人從五、六百直接加到了一千多。因為早就分了家,家裏的活計,爺爺和奶奶也隻是有時過來幫幫忙,而常年累月在外幹活的人,一直都隻有父親。母親因為腿不方便,隻能在家裏操持家務。於是重擔突然要落到我和姐姐身上。
在村裏人看來,年齡到了七、八歲下田幹活也純屬正常,而我和姐姐早就該承擔田裏的大部分的活計了。於是沒有任何商量得餘地的,我和姐姐從此必須一是一,二是二,絕對不能夠含糊地下田幹活。
母親說:“你爸都生病了,你們還不知道多嚴重。而且反正你們才是八、九點鍾的太陽,正要升起,在家做做事,身體才能夠更粗壯。”
也就從那時候起,沒到天亮,我的母親就會扯著嗓子拚命的喊:“到了六點了,快點起床去給菜澆水,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你去做的。”
那時候正值夏天,一大清早,我就要去地裏麵給菜先澆水,白天到了天大亮了的時候,不僅要跟著大人下地割大豆和在花生地裏鋤草,還要忙著割水稻和插秧。於是整天像個陀螺整天被棍子抽打似地在田地間的命運開始了。
我開始懷疑:這會不會是厄運的開始?如果最開始就知道,青蛙才是守護田地的神一樣的動物,我想,我也不至於會打死那麼多,而現在自己要下田去,就隻像那些老青蛙一樣伏在田間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