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子、三大和萬傑三個人站在河東南街十字路口已經快一天了。這裏是所有外來人員混吃混喝的地方,也就是大家圍坐在一起,等活做,但大都是短工,或者一晌,或者一半個小時,多者不過三天五天,一般都是當天做活當天開錢,沒有拖欠。這裏的常住戶看他們做活有時候有,有時候沒,就把找這樣的活叫“釣魚",再有能人就把河東南街那塊地方叫“釣魚台”。
時間長了,萬傑發現了他們的不足,那就是,凡是在這裏找活計的人,他們麵前都放了一塊牌子,上寫了自己做工的範圍和能力。可是他們幾個沒有那樣的牌子,所以來的人大都是看了牌子後就忽略了他們,在他們的身邊叫上別的人去了,這叫穀子有點上火。
“要不我們也找塊牌子寫幾個字?”穀子試探著問萬傑。
萬傑苦笑了一下,說:“好叔啊,牌子好找得很,在哪個商店找塊方便麵的箱子也能寫幾個字,關鍵是到哪找那墨水和毛筆啊?”
“這還真是個問題,”三大書讀到三年級就逃學了,不知道文化還是這樣有威力,信口開河的說:“從我衣服裏拽點棉花裹到了小棍子上不是一樣可以寫?”
萬傑聽了他的話,有點鄙夷,說:“是,按你說的,可以寫的,可是從哪裏找墨水去?對了,就算找到墨水了,你說說,我們的牌子上寫個啥合適?油漆?刮仿瓷?裝玻璃?我們哪個有那些技術?”
“以你的話,我們就……”三大的話還沒有說完,看見周圍的人都站起來,向一輛麵包車圍了過去,就止了話,慌忙也擠了過去,看見麵包車裏坐著一個油頭粉麵的男人,也沒下車,隻是問:“家裏要拆舊房子,工資隻能按天計算,一天三十塊錢,有沒有願意去的?”
其實“油頭粉麵”還沒說完,已經有幾個人打開了麵包車的中門,跳將進去了,可是聽完了“油頭粉麵”的話,上去的人又都跳了下來,七嘴八舌的說:“太少了,吃碗大盤雞麵就完了,也沒個餘頭。”“老板你合著是揀便宜啊?你也不問問,現在工程隊的小工一天都多少錢了?四十啊,還是管吃管喝的!”“……”
大家話還沒有說完,穀子撥開了眾人,一腳先跨進了車裏,然後對萬傑和三大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都進去了,轉過來對“油頭粉麵”說:“行,就按你說的,這活我們幹了!”
其他人還想再說什麼,沒料到“油頭粉麵”已經發動著了車,冒了一股煙急急去了。
車在河東市區裏麵鑽來鑽去的,穀子幾個坐在車裏看的不甚明白,隻是看見人影好像在鄉下坐拖拉機的感覺一樣,悠忽就過後去了,還在納悶著,“油頭粉麵”來了個急刹車,滅了火,扭過頭看了看穀子幾個,說:“到了!”
三大坐在最外邊,聽見“油頭粉麵”說到了,他忙著開車門,可是半天沒找到機關。“油頭粉麵”等的不耐煩了,探了身子想幫三大一下,沒想到,萬傑已經把門打開了。
三個人下來後,都不知道這是個啥地方,靜靜的等著“油頭粉麵”下車了,穀子才問:“就這裏?”
“油頭粉麵”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幾個跟上,然後就進了一家小院子。“油頭粉麵”也沒有讓座,就站在院心,用手指了指東麵那個如農村堆放柴草一樣的小房子,說:“看見了吧?那以前是我爹住的地方,自從去年我爹去世了,也就空了,放在那沒啥用處,我想拆了,在原地蓋個三層的樓房。”
聽了“油頭粉麵”的話,三大啥也沒想,先是把褲腿塞到了襪子裏,就要動手,叫“油頭粉麵”攔住了。隻聽他說:“莫急,咱們先看好了活的多少,你們再想想,要是大包幹的話也可以,我給你們二百塊錢,論天也行,管飯二十五塊錢,不管飯三十塊錢,你們三個商量一下?”說完,“油頭粉麵”自己點了一隻煙,先回旁邊的房間裏去了。
三個人看看“油頭粉麵”走了,就在一起商量,雖然都有見解,但是最後還是穀子把三大和萬傑說服了,他說:“按說,這點活二百塊錢不少了,好把式兩個人兩天也弄個差不多,可是我們三個,我吧,多少還算個莊稼把式,能出了力氣;三大雖然體格沒我好,可是也是農村待久的人,泥裏水裏還能對付;萬傑就不一樣了,學校才出來,就算是塊好鋼也還沒打磨出來,要在以前生產隊,也就算半個勞力……”
穀子的話還沒說完,萬傑就接上了,說:“你放心,叔,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會和你倆爭多論少的,你說半個就半個,我不計較。”
本來穀子的意思是想和老板論天幹,可是聽了萬傑的話,知道他誤會了,忙轉過來對三大說:“不是那意思,我是說這活我們和他老板論天,就算是濫竽充數,我們總還有萬傑娃這個影子,戰線長了,還怕沒我們的錢了?”說著,再看了看三大,那眼神的意思是想叫三大表態。
三大說:“早上萬傑因為飯錢白白叫那老頭套去了五十塊錢,他的心情也不好,我想我們一起出門,也就不要計較多少了,到時候工資每人一份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