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飯我印象特別深刻,痛苦的回憶啊。看著那半份香氣撲鼻的烤鴨,不怎麼愛流淚的我,眼淚當時就嘩啦嘩啦地流下來了。
難忘1998年的春節
1998年春節的前一天,我跟爸爸是在火車上度過的。那次爸爸帶我到廊坊,給我訂一張九球球桌。之後,我們就從北京坐火車趕回山東過年。我身體一向都很好,很少生病、發燒,但那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半路上我得了重感冒,燒到39 度多。由於正值春運,一票難求,爸爸好不容易才買到兩張站票。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擠上車,站在車廂連接處接開水的地方。爸爸把他的外套裹在我身上後,就去找列車長,想幫我補一張臥鋪。當時車廂非常混亂,爸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那節車廂,對列車長講了很多好話,還說我們是去北京學打球的,我還拿過全國冠軍,回家過完年還要接著練球。回來的時候,他手心裏緊緊握著一張臥鋪票。爸爸把票給我,讓我去睡, 因為剛好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到家了。但是我不肯,我覺得不管怎麼樣,不應該是我去睡。
我對爸爸撒嬌說:"要不然我們兩個一起去,一人一頭好了。"
爸爸說:"那是不可能的,臥鋪一張床隻許一個人睡。你病好了,還要打球、練球。"
我當時就哭了,怎麼也不肯去,爸爸說了好多好話,後來他妥協了,說:"要不然這樣好了,前半夜你去睡,後半夜我睡。"
我看了一下時間,對他說:"那我三點鍾的時候過來叫你。"
爸爸說:"好。"
因為他認為,一個小孩子睡著了,中間應該不會醒。我當時感冒不舒服,到了臥鋪車廂後,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算了算路程,就用爸爸送我的傳呼機定了個鬧鍾。大概到淩晨兩點半,我就起來去找爸爸。到那節車廂時,我看到他坐在一群人中間打瞌睡。我讓他去臥鋪睡覺, 他怎麼都不肯去。因為他不可能把我一個人丟在車廂這裏。
後來我知道,爸爸那個時候其實內心是很彷徨的。他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出差可以睡臥鋪,吃飯可以報銷,但為我而放棄了。如果不是碰到一個好心的列車長,再或者那天擠不上火車,我們可能春節就要在外麵過。我那個時候十六七歲,同齡的孩子都在上高中,準備考個好大學, 然後找份好工作。而我所練的台球還不是奧運會項目,那個時候中國的非奧運會項目經費都是要個人申請的,社會關注也不夠,將來台球能發展到什麼程度, 還很難說。爸爸覺得如果我們就這樣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這樣付出,就這樣努力,究竟能走到什麼時候,也很難說。那個時候,爸爸看不到我的將來,他在內心做著苦悶的鬥爭,到底是堅持下去還是退出呢?但是爸爸沒有讓他內心的掙紮流露出來,他不會讓自己的彷徨影響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