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五十年雪期結束,北荒公路就要維修一次,人們戲稱他為廢棄公路,因為每到雪期他就被掩埋在雪層之下,失去任何作用。那時候大雪封山,沒有人會去觀光。雪期時出沒的概念獸野性不馴,即使過了千千萬萬年仍然固執的將凶蠻二字烙印在骨子裏。
安德烈亞就是這次維修隊的安保負責人,三十四歲那年他受到聯盟邀請,把公司交給了願意打理的小弟就加入了肅清科,當初邀請他的人就是正義的父親,兩人舊相識,安德烈亞二十一歲剛接手公司的那會就認識了。
安德烈亞一向不缺錢也不愛錢,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都是人,站著七尺高,躺著七尺長,活著一張床,死了一塊碑,餓了三碗飯就飽,渴了三杯水就好,哪兒花得了那麼多錢?他的錢都給了正義母子,自己和正義一樣不熱衷享受,隻不過他是天性使然,正義嚴於律己而已。
車廂裏很安靜靜,安德烈亞閉上眼,仔細聽著車輪碾過每一處縫隙時發出的哐當聲。
“再過幾年連這條鐵路都要換成無縫鋼軌了吧。”安德烈亞沒話找話的問。
“是的。”
“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還是那麼畸形,一會快一會慢,一個領域突飛猛進,一個領域止步不前,明明牽一發而動全身,卻偏偏搞得涇渭分明。”安德烈亞低聲說,“我聽這些聲音十幾年了,以後估計很少能聽到了。”
“還是可以的,白荒漠看上去平坦,其實有很多小落差,而且雪期結束後一年四季溫差很大,還是要預留不少縫隙。”
“是嗎,這些道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懂得多。”安德烈亞用一種我已經老了的滄桑語氣說道。
“我說的也不準。”正義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很快就要退休了。”安德烈亞說,“聯盟一定會翻修鐵路的。”
“……叔叔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有一大筆錢要投在北荒上,今年要有大動作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正義想要叫停,讓自己的叔叔別說了,現在他不該知道這些事。他隻是想知道為什麼安德烈亞忽然提起退休,自己叔叔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白荒漠狂野又神秘,像個充滿魅力的女人一樣吸引著這個中年人,安德烈亞沒有其他愛好,他的所有的興趣都在這片土地上。
可安德烈亞舉起手來,阻止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沒關係,是時候讓你知道了。你拜托我的副手克裏斯瞞過我幫你向理事會偷偷提交報告,申請繼承父誌在北荒工作,代替我成為搜救隊的隊長,以為能瞞過我嗎?我不阻止你,你成年了,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不然這次怎麼會是你跟我來北荒,而不是跟了我這麼多年的克裏斯?”
正義窘迫的捏著手指。
“我明白你擔心我的安全和身體,覺得我已經老了。聯盟也覺得我老了,是時候培養一個新的接班人替他們工作。”安德烈亞木然的說,“可我在這條路上跑了十幾年,每年有一半時間在這工作,剩下一半的時間在查閱它的資料,將近四分之一的生命都給了這片土地。我的血肉和精神都紮根在這,我離不開白荒漠,離開它,我就死了。”
正義看著自己的叔叔。
安德烈亞很強壯,人高馬大,四十多歲腹肌仍然分明,金色的板寸短發很有精神,刀削斧鑿般的臉龐是埃因人特有的證明。
“我還可以再幹幾年,如果可以,我想在你上任之前找到聯盟想找的東西,這樣你就能找個更安全點的工作,你父親的願望也了了,兩全其美。”安德烈亞用力攥著杯子,“化神期的遺產,哪有那麼輕易到手呢?如果是輕鬆的活兒,為什麼你父親會消失在這片雪原永遠也出不來?正義,這滿是傳說和浪漫的白荒漠,其實是很殘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