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荒”又一次咆哮起來,它的聲音像打雷,從天上傳來。
然而有個更加雄偉的聲音壓製住了它,如同轟鳴的鼓聲般滾滾而來,比起悲愴低沉的咆哮更堂堂正正。
它抬起頭,一道金色的光突破雲層,拖著長長的曳尾落下,接著更多更密集的光芒穿過烏雲,巨龍睜眼怒目般威壓從天而降,仿佛有誰在呼喚群星,一場由純粹能量組成小流星雨墜到地麵上,讓神摔倒在冰塵碎屑裏。
萬裏的臉明顯白了不少,龍鳴般的鼓聲也消失了。
止息提著劍衝出去,虛晃一下從側麵刺出,勁風吹散霧氣,悲荒抓住劍身將止息甩出去,尖銳獠長的爪子上滴下黑紅的血。少女摔在地上,一個翻滾迅猛的撲出去,將劍鬼遞出,動作一氣嗬成,仿佛方才把地麵都砸出裂痕的一擊沒給她造成什麼傷害。
悲荒奮力躲閃,還是讓劍尖劃開長長一道口子,他怒吼著抓住止息肩膀,方才還和普通人力量無差的雙手忽然生出無從抵抗的蠻力,鋒利的骨刺刺破皮膚深入血肉,將她釘死在地上。
一直緊咬牙關忍耐的女孩張了張嘴仿佛要痛呼,卻又生生忍住了。“悲荒”猩紅的眼死死盯著她,記憶和情緒都隨著其中的瘋狂開始失控。有些刻意回避的記憶從腦海最深處翻騰上來,死去的朋友,拒絕她的弱小概念獸,一起逃亡的人,某人說“山人自有妙計”時嘴邊的笑容,無數次向她伸出的手……還有和索羅伊聊天時談到的梔子花。
頭……痛啊!她想要摁住額頭,但是右肩的骨骼好像整個粉碎了一樣,疼痛抽幹了所有力氣。
或許是瀕死讓她想起了很多已經不再夢到的細節,記憶如同走馬燈般晃過。
她想起家鄉窗前的白色花朵,每當開花時她總會折下一枝壓進書頁。
那時候她還蠻在乎保養臉蛋的,每天早上都打豆漿喝,經常狡黠的笑,掌心皮膚柔軟細嫩。街上有隻野貓很黏她,每天都到她家台階上窩著,在家調養身體的日子特別閑,就摸著它背上的毛跟他一起曬太陽,管它吃喝還順便給它洗了個澡,但從未想過養它。
她想貓這種生物總是隨性自由的,或許有一天就不見了,不靠那麼近消失時就不會太失落吧?畢竟白吃白喝賴在她身邊那麼久呢。但是她沒想到先不見的竟然是自己……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直接養了她。
她渾身發冷,胡思亂想著,手一點點鬆開。
難道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真是很適合自己的地方啊,幾十年都不會有人來,一片白色,偶爾有人留下一行足跡,也很快就被風雪抹去。
“別睡啊!!!”咆哮聲將她的意識拉回,悲荒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好像減輕了些,卡在身體裏的爪子動了下,她低低喊了聲,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張帶麵具的臉。
“止息!止息!你還沒看日出嗱!!!!!!!!!”百裏歸用胳膊死死勒著悲荒脖子,錮住它想要揮動的左手,“神”背後尖銳的小刺讓他衣服上出現大片大片的血漬。他不知什麼時候又爬了起來,滿頭滿臉的血衝到要保護的人身邊,雪化在他臉上衝出一道道溝壑。
真奇怪,這麼著急幹嘛,你明明不認識我,和我也不熟,難道吃了一頓飯就要以身相許啦?
止息忽然有點想笑,“你這表情……怪難看的。”
她輕輕笑起來,叫百裏歸看得有點恍惚。
這情形實在太像那一晚了,救他的少女捂著傷口,柔和潔白的月光從樹葉間落下來,照在她臉上,她的嘴唇也像現在這般蒼白,聲音有點飄,微微翹著嘴角說你是笨蛋麼?你不能呆在我身邊……渾身的細胞直覺第六感小宇宙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都在衝百裏歸呐喊,說絕對錯不了,止息就是救你的人啊!她就是那個會在亂七八糟的情況下開心起來的瘋子,這個瘋子其實偷偷地、不著痕跡的在關心你啊!
於是止息看到百裏歸咧咧嘴角,也衝她露出個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