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泣別長亭外,飛燕語依依(2 / 3)

好在她天資聰穎,形象的比喻俯拾即來。

看到山上砍柴的樵夫,她不假思索開口說道:“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艱難,卻不知他為何人把柴打?梁兄為哪個送下山?”

梁山伯心中記著自己的誓言,覺得現在還沒到挑明關係的時候,於是故作不解,搖頭晃腦地答道:“他為妻子把柴打,我為你賢弟送下山。”

祝英台心中一滯,接著望向山上的花樹,說道:“鳳凰山上百花開,萬紫千紅無人采。”

梁山伯“嗬嗬”笑著道:“我平生最愛牡丹。至於山花野草,遠處看看就行了。”

祝英台為之一呆,道:“梁兄若愛牡丹,不妨跟我歸家。我家有上好的牡丹,梁兄定然不虛此行。”

梁山伯婉言謝絕:“可惜路太遠,去不得啊!”

祝英台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說話的含義,隻好繼續努力。轉頭看見路邊池塘裏有幾隻鷺鷥,她心念一動,說道:“青青荷葉清水塘,鴛鴦成對又成雙,英台若為女紅妝,梁兄可願配鴛鴦?”

梁山伯顧左右而言他:“鴛鴦?那明明是鷺鷥嘛,賢弟眼力好差!”隨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想做女紅裝,還是等來世吧,這輩子沒戲了。”

英台暗自歎了口氣,心道:“傻哥哥,我說得夠明白了,你怎麼還是那麼不開竅?”

不久經過一個村莊,有隻黃狗跟在身後“汪汪”亂叫。

英台低聲嘟囔道:“這狗好無賴,不咬前麵的男子漢,偏咬後麵的小姑娘。”

梁山伯耳朵還挺尖,當即“哈哈”大笑:“賢弟說話太荒唐,此地哪有小姑娘?放大膽量莫驚慌,愚兄打犬你過莊。”

沒過多久,祝英台停下腳步望向一口井,問道:“不知井水幾多深?能否趕上兄妹情?”

梁山伯將手一搖:“井水深淺怎關情?賢弟莫要說胡話,我們還是趕路吧。”

祝英台讓山伯過來,牽著他的手俯身往下看,說道:“你看井底兩處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梁山伯轉頭巡視左右,忽然做出不悅的神態,說道:“愚兄明明是男子漢,卻被你比作女人!我可要生氣了!”

英台心中鬱悶之極,一言不發往前走。

梁山伯緊緊跟在後麵,猶自一個勁地叫著:“賢弟,賢弟,你走慢點。”

走著走著,英台看到一個牧童騎著牛擦肩而過,於是恨恨地道:“對牛彈琴牛不懂,可歎梁兄笨如牛。”

梁山伯故作未聞,轉頭望向牧童,卻發現原是西湖邊見過的故人,不禁有些意外。

不知何故,牧童看來似乎心緒不寧,隻顧趕路,並沒有注意他們。

梁山伯未作停留,跟著英台往前走。

祝英台神情漠漠地走著,又行裏許,看到一個觀音堂。她遲疑片刻走了進去,想做一次最後的努力。

梁山伯跟著入內。這次他先下手為強,試圖擾亂英台的思緒,對著觀音像合掌道:“觀音菩薩大慈大悲。保佑祝賢弟一路順風,異日早些回到書院,完成未竟的學業。”

祝英台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十分虔誠地拜了兩拜,回頭拉他跪下,低聲道:“觀音大士可做媒,我與梁兄來拜堂。”

梁山伯站著不動,略一用力便將她拉了起來,斥道:“賢弟越說越荒唐了,兩個男子怎生拜堂?賢弟啊,你今天是不是病了?”

英台眼見到了最後分手的時刻,山伯還是一個勁地犯傻,三載之情眼看成空,滿腔辛酸無法訴說,禁不住悲從中來,麵色淒苦地望著對方,雙目含淚泫然欲滴,哭訴道:“我家有個小九妹,品貌就象我英台,家父囑我選佳婿,未知梁兄可肯來?”

山伯見她如此心傷,再也不忍心折磨她,當下點頭答應:“兄弟美意,愚兄怎會拒絕?七夕之夜,我一定登門提親!你可要小心看好了九妹,別讓她許配別人呐!”

英台聽對方總算開了金口,不禁心中一喜,淚珠滾落下來。她雙手顫抖著從袖中取出一隻黃色的玉蝶,遞在山伯手裏:“玉蝶便是定情物,梁兄啊,求你花轎早來抬……”

麵對此情此景,梁山伯再也無法按捺激動的心情,連忙接過玉蝶,鄭重點頭道:“一定!一準來!愚兄家境貧寒,原本無顏高攀。且待科舉之後,希望能得個一官半職,登門提親時才好說話。”

英台緩緩搖頭:“九妹隻想要你的人,富貴不棄,貧賤不離。”

過了好一陣,兩人才出了觀音堂。

十八裏相送,終於來到長亭。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英台執著山伯的手,目中含淚,竟無語凝噎。

山伯也沒有說一句話。然而當他望向英台時,目光中卻現出鮮見的溫柔,似乎早已明白她所有的心曲。

一別之後,去途迢迢,水天一色,廣闊寂寥。

英台乘著一葉扁舟,飄向江海蒼茫之處。

山**道清澈如鏡,平原風光旖旎宜人。但是彼時的英台無心欣賞美景,而是滿懷擔憂;因為這一別,她不知道還能不能與梁兄見麵,也不知道梁兄是否已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最終如約而來。她盼望梁家早日來提親,盼望父母能成全,盼望和梁兄結一段美滿姻緣。但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那隻小舟載著英台,蜿蜒向東,搖經西興、衙前,在蕭山稍作停留,又轉向東南至錢清、柯橋,繼而東折入曹娥江,直抵上虞玉水河邊的祝家莊。

祝英台回到家裏,看見祝夫人並未生病,並沒有十分奇怪。聽見祝夫人說是原有小病,如今已經好了,也就一笑釋然。她又恢複了女裝,對著鏡子看了看,前後儼然判若兩人,幾乎連自己都不認得了。

三年闊別,祝員外和夫人見英台長得亭亭玉立,儀態萬方,別提多喜愛了。

祝英台把在杭城攻書的詩詞文章都拿給父親看過,樂得祝員外讚不絕口。

她又把在杭城的生活起居詳細地告訴了祝夫人,隻有一樣不敢直言,就是她和梁山伯日久生情的事。因為她怕這件事馬上講了出來,父母不會諒解。因此決定暫時隱瞞,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當天晚上,明月高照,祝英台怎麼都睡不著。由於乍和梁山伯分開,心中不免想念得緊。回憶起三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時而會心微笑,時而蹙眉憂思,看得在旁伺候的小丫鬟銀心不得不暗自嘀咕:“奇怪,小姐一回來就中魔了!”

過了幾天,祝英台想把她和梁山伯柳蔭結拜、三載同窗、長亭送別的事告訴祝夫人,可是每每話到嘴邊,總覺得不好啟齒。因為這與當初杭州攻書的事不同,當初她可以毫無忌憚地向父母提出杭州攻書的請求,而此刻她卻難於公然向父母提出婚姻自主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