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奇怪,湊近眼前仔細辨認,結果卻發現是一篇長文。
“範滂者,吾友也!
東漢末年,宦官專權,冀州饑荒,民不聊生,朝廷命範滂為‘清詔使’巡查冀州。
範滂離京赴任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誌’。
當他到了冀州邊界,那些平時貪汙的郡太守、縣令等都解下了官服、官印逃跑了。
範滂為官清正,曾一口氣彈劾州刺史、郡太守二十餘人。
尚書責他彈劾太多,範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奸暴,深為民害,豈以汙簡劄哉!臣聞農夫去草,嘉穀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一席話令尚書無言以對。
後來由於‘黨錮之禍’,範滂被囚禁大牢裏。
獄吏道:‘凡是坐牢的人,都要祭拜舜帝時代主管刑獄的皋陶。’
範滂駁斥:‘皋陶是一位正直的賢臣,他知道我沒罪,會在天帝麵前替我申辯;如果我有罪,祭拜他又有甚麽用!’
宦官王甫前來問他:‘你身為朝廷命官,為何結黨營私?’
範滂回答:‘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
意思是說,我做的都是好事!死後寧願埋在首陽山,上不負蒼天,下不愧餓死在首陽山的賢人。
王甫聽了不禁動容,當即把他身上的刑具除掉了。
後來,範滂蒙朝廷大赦回了家。
到了靈帝二年,朝廷又一次捉拿‘朋黨’。
汝南郡督郵吳導一到範滂的家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抱著詔書痛哭。
範滂聽說這件事後,心想:‘他是來捉我的,因為不忍心,才會如此。’於是主動到縣衙投案。
縣令見了大吃一驚,連忙脫掉官服,說道:‘天下這麼大,一定有你容身的地方!我這官也不做了,跟你一起逃走吧!’
範滂搖頭:‘我一死,禍事就跟著結束了,怎好讓你受牽累呢!’
在他被押刑場前,母親來到大牢和他訣別。
範滂垂淚道:‘弟弟很孝順,能夠奉養您老人家,而我到地下去,可以和父親在一起;請母親大人割斷難分難舍的恩情,不要再悲傷了。’
母親強忍著悲慟,說道:‘如今你得以和李膺、杜密等正直的人齊名,死了也沒甚麼好遺憾的。既有美名,又要求長壽,兩者怎能兼得?’
範滂領受了母親的教誨,磕頭辭別。
他死的時候,隻有三十三歲!”
文章至此而止。
山伯看了,心中感動,歎息不已:“原來是一篇紀念範滂的美文!好一個不畏權貴、身正節清、胸懷坦蕩的人物!在這營營苟苟雞鳴狗盜的世界中,竟有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怎不令人欽佩羨慕!”
“然而張儉是誰?他為何將這篇文字刻在飯碗裏?而且捧著飯碗兩三百年,都不舍得放手?”
“張儉就要出去了。他為何將瓷碗傳給我?難道想讓我學習範滂的浩然正氣,做一個正直的君子嗎?”
他將瓷碗翻過來掉過去地看,每一分地方都不放過,找了半天,終於又在碗底找到兩行字:“範滂,今任冥世‘曹吏司’大司憲,若有冤屈,可求襄助!餘張儉,不義之徒也,苟活三十哉,換取三百年地獄之苦,何其蠢哉!”
山伯心中一震:“範滂這樣的大清官,竟然在陰間做官!這麼說我若有難,也可以找他?”
“原來是張儉看我麵善,誠心幫助我哩!”
“哎,這個張儉,他究竟是什麼人?既然是範滂的朋友,為何不去求助,反而心甘情願在地獄待那麼多年?”
他無法從瓷碗中找到答案,因為碗上寫得滿滿的,再沒有空間容納別的字。
“下次見到張儉,我一定問個清楚!”
然而他一直沒能再見到張儉,因為他現在住的是丙字號冰窟,領粥都不在同一個地方,更沒有走下數百丈台階去找張儉的自由。
“彤雲久絕飛瓊字,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銷被冷殘燈滅,靜數秋天,靜數秋天,又誤心期到下弦。”
玄都玉京七寶山,上清仙境,瓊華宮中。
勞累了一天的祝英台靜靜地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不覺,她來到瓊華宮一個月了。
在這一個月裏,她除了燒水砌茶,打理房間,幹點雜活之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山伯。
自從上了香車,她便失去了山伯的消息。
驟然失去心愛的人,她心裏七上八下的。
思念像一隻春蠶,輕輕地咬著她的心,讓她寢食難安。
她記得自己上車的同時,山伯也上了另一輛車輦,然而下車的時候,她沒看見另一乘香車,更不知道山伯到了哪裏。
她也曾問過駕車的仙娘,迎來的卻是一聲嗬斥:“你一個鬼婢!來到天界是你的造化!好好幹活就是了,怎能有別的心思!”
她被訓得麵紅耳赤,還沒來得及再問,便被一個仙女帶進玄都玉京七寶山。
進入瓊華宮之後,她更是連先前駕車的人也找不到了!
她幹著急沒有法子。
此刻靜夜難眠,她在心裏祈禱:“山伯啊,你究竟在哪裏?是否跟我一樣,也到了某處的仙宮,被逼著為奴為婢?”
“天界這麼大,你要我去何處尋你?”
她翻來覆去,心思重重。
“再不能這樣下去!我還有蝶衣,我要化蝶而飛,一座宮殿一座宮殿地去找!不管這裏有多少宮殿,不管找到哪年哪月,我都要找到山伯!”
一念及此,趁著夜深人靜,她披上了蝶衣,穿窗飛了出去。
然而剛一出屋,她便感到渾身如受針刺,筋骨痙攣,四肢無力。
與此同時,眼前泛起一道白光!
白光之後,腦海中隱約出現一些古篆字:“七寶山仙家聖地,蒼天之上,其處玄空,有五色雲霞護衛。汝身為靈體,陽氣未滿,難抵三清境殺伐之氣,強要化蝶,必然隕命!”
英台心中一顫,霎時之間更感到疼痛難忍,不得不飛回屋內。
脫下蝶衣,她心中一陣彷徨:“這麼說,我真要被困在這裏了!”
“蒼天呐,你怎能如此待我?”
“我為山伯殉情,與他居於鬼市,兩情繾綣,那是何等的美妙!你又何必引我們來天界受苦?”
這一刻,她想起鬼市那溫馨的小樓,想起那寧靜的小院,還有那泛著金光的鬼月喬,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禁不住泫然淚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的心裏終於安定了一些,禁不住暗想:“有可能山伯也在附近,說不定日子久了,我與他就能碰到!我現在著急也沒有辦法,當務之急,還是快些提高功力,爭取早日修滿陽氣,化蝶而飛為好!”
一想到這一點,她忙坐直了身子,取出花露進行修煉。
她身上還帶著不少的花朵,足夠她修煉一陣子。
“草木之精盡在於花,人身之精則在於神,勤采萬花之露,煉精化氣成神,此所謂‘化蝶大法’是也!”
她心裏默默念誦著:“煉精,化氣,成神,三位一體。第一步‘煉精’已經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該化氣了。可惜未能找到‘五大奇花’,要不然我能煉得更快些!”
她又一次取出記載化蝶心法的帛書,從頭到尾仔細琢磨:“曇花一現,人人注目。鐵樹開花,其花亦珍。稀世之花,采一勝萬。如能采齊世間五大奇花,一日之間可登神界!五大奇花者,一曰‘天仙子’,二曰‘虞美人’,三曰‘念奴嬌’,四曰‘孽海花’,五曰‘減字木蘭花’……”
每念一種花名,她就忍不住皺一次眉:“這些奇花,連聽都沒聽說過,又到何處去尋呢?”
“茫茫宇宙,浩瀚無邊,若無指引,隻怕永遠也找不到!”
“誰能知道奇花的下落?在天界,誰是百花仙子?誰的見聞最廣博?”
“我現在初來天界,人地兩生,能到哪裏去打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