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天將異相,麒麟現身,嶽淩樓被接入皇宮以後,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再加上宗明熹喜歡跟前跟後叫他『神仙姐姐』,更給嶽淩樓的身份增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
以前最不樂意看到宗明熹和嶽淩樓在一起的太後,也漸漸轉了臉色,把嶽淩樓奉為神明。
乾坤死後,太後把求得長生秘方的一切希望,全都寄托在嶽淩樓身上。
而嶽淩樓,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雪止天晴,迎仙宮外長廊,嶽淩樓住的地方,宮女們在忙著掃雪。突然聽到一聲『太後駕到,首輔大人駕到』,宮女們齊齊停止手邊的工作,畢恭畢敬地跪倒行禮。
這幾日,太後和延惟中來迎仙宮見嶽淩樓的頻率,差不多快和吃飯一樣了。
而嶽淩樓的話總是不多,基本上都是月搖光在幫他應酬。不知月搖光處於何種目的,總是在鼓吹嶽淩樓是神人轉世,習仙術,懂得延壽之道。
而太後和延惟中三番兩次前來,就是為了催促嶽淩樓快點提煉長生之藥。
今天,當太後和延惟中造訪迎仙宮時,和往常一樣,嶽淩樓和月搖光都在。而稍微有點不同的是,當太後提到煉藥之事時,嶽淩樓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保持沉默。他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瞥了一眼臉色不安的延惟中,轉頭對太後道:「長生之藥並非無法製取,而是還差一味藥引。」
太後聞言,大喜過望,忍不住露出明顯笑容,急忙問道:「不知需要什麼藥引?」
嶽淩樓淡笑著沒有言明,隻輕輕轉目,目光再次投射到延惟中臉上。延惟中被他一望,仿佛有了什麼預感,心髒狂跳不已,臉色也變得鐵青。
這時太後的目光也移到延惟中臉上,還以為嶽淩樓是想摒退外人,於是笑道:「仙客有話不防明說,首輔大人是本宮的心腹親信,絕對值得信任。」
「哦,是麼?」嶽淩樓微微揚眉,「那我就直說好了。」
話音剛落,抬手一指,指尖直直對準了兩步以外延惟中的心髒。
嶽淩樓擲地有聲道:「我要的那味藥引,就是首輔大人的七巧玲瓏心!」
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房間中回響不絕,短短瞬間,不僅是太後和延惟中,就連一旁的月搖光,也震驚得張開了嘴——他沒有想到,原來嶽淩樓會用這樣的手段,找延惟中報仇!
「七巧……玲瓏心……」太後眼神呆滯地望著延惟中,低聲重複著嶽淩樓的話,一時不能反應過來。
「太後!」延惟中『咚』一聲跪倒在地,「太後……你不能聽他胡說!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神仙,他是妖怪!太後……他是妖怪!」
嶽淩樓不慌不亂,微笑著俯身貼近太後耳邊道:「太後,隻要有了這味藥引,我一定可以為太後煉出長生不老的仙藥。」
「不……」太後發出低低的聲音,輕輕搖著頭,驀然抬眼,略顯焦急地問道,「為什麼一定要首輔大人的心,其他人的不行麼?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有。」嶽淩樓斬釘截鐵,他不會放過延惟中!
「太後……」延惟中已經被嚇得麵如死灰,「千萬不要聽他妖言惑眾,來人呀,快把這個妖怪抓起來!來人呀!」
延惟中大吼著,眼看就要衝出門去,突然一個人影閃動,攔住了他的去路——是月搖光。
「首輔大人在怕什麼?」月搖光一邊關上了門,一邊把動作僵硬的延惟中扶回房間中央,然後對太後略鞠一躬,抬起閃動精光的眼眸,獻計道,「現在嶽公子想要延大人的心髒作藥引,而延大人又說嶽公子是妖怪。兩人之中,到底應該選擇信誰,小人倒是有個辦法判定……」
此語一落,一片沉寂。三人各不相同的目光,同時交彙在月搖光臉上。
終於,太後歎了口氣道:「說說吧。」
月搖光道:「小人聽說,懂得仙術的人,可以斷頭再續。」
「斷頭再續?」三人皆倒抽涼氣。
而月搖光麵不改色,不急不徐緩緩道來:「如果嶽公子可以斬首不死,斷頭再續,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他的確懂得長生之道——而延惟中的頭,也正是他需要的藥引!」
「這種事……」太後緊緊蹙眉,搖了搖頭。
而延惟中卻突然大笑起來,指著月搖光道:「簡直一派胡言!頭斷人死,怎麼可能再接上去?」
「是人當然不行,但如果是仙——就可以。」月搖光依舊堅持。
延惟中指著不發一語的嶽淩樓,爆發出一陣狂笑,「仙?他是仙?」
「如果大人不信,可以賭上一局。」月搖光一步一步把延惟中引入圈套,「如果斷頭不能再續,嶽淩樓欺騙太後,死有餘辜。而如果斷頭可以再續,那麼也請延大人……交出你的七巧玲瓏心來作藥引……」
延惟中如被雷擊,禁不住後退一步,差點摔倒在地,木呐地念出兩個字:「賭……命?……」
「不敢麼?」月搖光進逼著,「如果不敢,就說明你相信斷頭可以再續,也就是相信嶽淩樓的確懂得仙術……那麼,為何不直接乖乖交出自己的心髒,好讓太後延年益壽、長生不死?」
「……」延惟中雙目圓睜,竟被逼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賭是死,賭……也許還有一線生計!
況且,延惟中根本不相信嶽淩樓是什麼神仙,認定月搖光是在故弄玄虛,逼自己認輸,借此得到太後的信任,再花言巧語騙太後同意掏出自己的心髒!思及此,延惟中怎麼能不戰而退,上了月搖光的當!
於是隻聽一聲冷哼,延惟中重新挺起了胸膛,大聲道:「這個賭局是你提的,到時候可不要後悔!」
月搖光輕輕一笑,表示知道,隨後偏頭對太後道:「太後也聽見了吧,既然延大人已經同意,不妨就請太後親自作證,如果嶽公子可以斷頭再續,請賜延大人一死。」
不等太後回答,延惟中直接表明態度,「不等太後賜死,如果他真能斷頭再續,我延惟中立刻拔刀自刎!」
「好,延大人果然是爽快人!」月搖光笑意更濃,儼然勝券在握,「那麼就定在三日之後吧。」
「為什麼要三日之後?」延惟中警覺起來。
月搖光笑著給他解惑道:「斷頭再續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當然要清心寡欲,守數日齋戒,引神靈附體,才能達成神跡。」
「此話有理。」太後神色嚴肅,點頭同意。
「不過……」延惟中害怕中計,厲聲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親自操刀,斬下他的頭!」
「這個當然。」月搖光笑眯眯地接受。
延惟中終於無話可說,隻是冷笑。不一會兒,太後也起身告辭,臨走時還叮囑嶽淩樓要好好守齋。
待他們兩人離去之後,嶽淩樓才驀然發現自己背心已經涼透!
他一眼橫向月搖光,問他究竟是何居心,竟然提出這樣的賭局。
而月搖光隻是頗為神秘地一笑,安慰道:「放心吧,不會輸的。等你見到那樣東西以後,自會明白。」
「那樣東西……」
重複著月搖光的話,嶽淩樓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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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搖光所說的那樣東西,當天晚上就送到了嶽淩樓眼前。
——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是從杭州運來的,也不知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竟然瞞過所有人的耳目,把一口棺材運入皇宮,而且還是運入延惟中派重兵看守的迎仙宮。
把棺材送來的兩人,正是北極教的舊部,沈開陽和庭閣。
棺材板上結著一層薄薄的霜,溫度很低,那是為了保存屍體。
寒氣重得嚇人,即使站在離棺材兩步之遠的地方,嶽淩樓依然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寒氣。
月搖光把一柄長劍遞給嶽淩樓,問道:「不想挑開看看裏麵是誰?」
嶽淩樓接過劍,隻聽『噌』的一聲,長劍出鞘,扁窄的劍身直直插入棺口的縫隙!然而握劍之手,卻傳來一絲輕微的顫抖。嶽淩樓仿佛已經猜到,那棺材之中,究竟裝的是誰的屍體,但卻沒有勇氣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