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的目光在樓上一掃,頓時愣住了。
三樓沒有隔間,幾張床依次排開,除了窗口的少校外,還有張床上躺著一個軍人……他右腿齊膝而斷,包紮斷腿的紗布顏色已經很深了,一塊塊暗色的血斑隱隱若現,幾隻蒼蠅繞著斷腿處飛舞不去。
他虛弱地衝門前的楊威笑笑,蒼白的臉色像一張透明的紙。
另外一張床上躺著一位頭發幾乎掉光了的老人,老人正戴著眼鏡斜倚在床頭翻著一本磚頭一樣厚實的書,他摘下眼睛詫異地看了一眼門前的小夥子;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躺在老人家的身邊,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楊威。
老人床邊的椅子上坐著另一位清瘦的老人,他雪白的頭發剃了個精神無比的平頭,穿了一身寬鬆的白色家居服,笑嗬嗬地衝楊威點點頭,一隻手上還插著靜脈注射針頭。
再就是一個醫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三個最少也有三十歲以上的護士,他們四個幾乎同時把目光投到了楊威身上。
氣氛比楊威想得要詭異得多,就算不抱頭痛哭也得有感激不盡吧?怎麼包括小孩在內的九個人鎮定得這樣——嗯,出奇!
楊威和蕭宇麵麵相覷,除去中校和醫生,竟然所有人都是老弱!
蕭宇抓緊時間命令說:“樓下留一個人守著,蔣平留在窗外,其他人全上來!”上樓的隻有楊威和蕭宇,其他幾個戰士還在樓梯下守衛著。
“大家先把防毒麵具都戴上!”楊威又重複了一遍,中校趕忙把手裏的麵具包放到一張空床上。
樓下傳上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四個戰士飛快地跑上樓,宿營車頂上的蔣平衝虎牙笑了笑把槍背好,雙手十指交叉半蹲馬步一點頭,虎牙會意地抬起一隻腳踩在蔣平交握的手掌上猛向上蹬,與此同時蔣平雙手用力向上一送,虎牙直接撲上了三樓大開的窗口鑽進屋裏。
“時間不多了,大眼,你和王軍抬傷員,其他人,扶著老人家,咱們快下樓!”蕭宇當機立斷。
中校雖然軍職軍銜都比蕭宇高出幾個水準,但他不是這支部隊的軍官,雖然有權接管指揮,但他是個陌生人,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這種蠢事,他把包裏的防毒麵具一個個掏出來,一一分給屋裏的每個人。
楊威這才發現這種防毒麵具和從前在電視上看到過的一樣,兩個眼睛前麵的玻璃片像眼鏡一樣分成兩個圓,而不是像他現在用的這種像潛水鏡一樣的寬大鏡片。
薛寶國和王軍剛正想找擔架,床上的戰士戴好防毒麵具自己坐了起來:“我能走!”他的床頭放著一副拐仗,但是現在哪是讓他懲能的時候?王軍一把抄起拐杖,和薛寶國一人一邊架起他就往下走。
看書的老人淡淡地笑了,自己掀開身上薄薄的毯子,中氣下足地一擺手說:“我自己走沒問題!”說完接過防毒麵具,先在小女孩的臉上扣了一隻,然後才自己戴上。
老人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彎下腰想抱起她,楊威趕緊搶先一步:“老人家,還是我來吧。”他三下兩下解開了上身的戰術馬夾,把女孩抱進自己懷裏。
戰術馬夾上除了彈匣就是匕首,全是硬梆梆的東西,直接抱起孩子非咯著不可,裏麵的軍裝就要柔軟得多。
老人眼中露出讚許的目光,向樓梯一指:“老夥計,咱們走!”兩個護士趕緊湊到老人身邊扶住他,中年醫生剛想摘下掛在架子上的葡萄糖,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自己一把拽下針頭:“還帶這勞什子幹什麼?快走快走!”
醫生本來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還是乖乖地咽了回去,和第三個護士一齊扶住老人往下走。
禿頂老人的腰背挺得筆直,而平頭老人的背雖然駝了,可他仍然努力地試圖把腰杆挺直!
“好了沒有!”耳機裏再次傳來李岩的催促聲,活死人已經逼近一百米之內,他的手指扣住扳機打出一串串長點射,槍管上甚至能看到陣陣升騰翻卷的熱流。
“正在下樓,馬上就好!”蕭宇把虎牙派到窗邊守好走廊的另一邊,自己先跳出去,和蔣平一起把傷員從窗子裏接了出來。
蔣平早就把楊威砸壞的窗邊上的碎玻璃清了個幹淨,兩個人把傷員先安排在車頂的前方坐下,再回去接禿頂老人。
“楊海鷹,蘇強,上裝甲車頂把人接下去!”
楊海鷹馬上鑽出裝甲車,站在裝甲車頂,他半個身子都能探到宿營車上,兩條肌肉糾結的胳膊一橫就把老人家抱到了裝甲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