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匆趕到醫院,小孩兒正躺在急診病床上掛水,雙目緊閉、嘴唇幹裂、顴骨突出、形容憔悴。過來檢查的大夫把幾個大人狠狠數落了一通:這麼小的孩子搞出高滲性脫水還出現了休克,竟然還是斷絕飲食造成的,你們這些家長是怎麼當的?胡鬧!要不是看到送複兒來醫院的劉春霏那緊張的樣子,大夫差點都要報警了,還以為是家長虐童不給吃喝呢,尤其這孩子身體也實在是不怎麼好。
藍坤程麵無血色地坐在床邊,握著小孩兒沒吊點滴的左手不敢鬆開。
司修陽拉過滿臉擔憂自責的劉春霏問道:“老媽,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天,其實小天使一直就在坤程的房間裏?”
原來,幾個小時前,請了假回家等消息的劉春霏正一個人在客廳裏坐立不安的時候,聽到二樓藍坤程的房間傳來一聲響動,神經緊張地上去一看,竟然是複兒暈倒在地上!劉春霏一猜想,小孩兒肯定是在藍坤程的房間裏坐了五天,最後暈過去倒下了椅子才弄出的聲響。
想著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了五天自己都沒有察覺,要是發現得再遲點指不定就……劉春霏一陣一陣的後怕,都是她的錯,她應該多留點心的。
“老媽,這次的事我們大家都有錯,我要是早點去找坤程就好了。”司修陽安慰她,然後咬牙切齒起來,“最可惡的是坤程,小天使玩失蹤他也玩失蹤,手機也關機,早打通他電話知道小天使沒和他在一起也就不會鬧到今天這樣!”
寧越皺著眉神情有點凝重,“小家夥就這樣不吃不喝不出聲的在房間裏呆了五天?這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尋常的孩子哪裏忍得了?這……要不要找個心理醫生給看看?別是抑鬱症什麼的。”
司修陽可不敢給複兒找心理醫生,小孩兒身上還背著“重生”這個驚天大秘密呢,別待會兒就成實驗研究對象了。
不過想起“重生”,倒給他想起件事,司修陽走到病床邊上對藍坤程小聲道:“你看小天使這次,是不是跟他說的上輩子‘去世’的時候那段狀態有點像?別是真有什麼心理陰影精神分裂之類的了吧?我說坤程啊,你們這是鬧什麼別扭呢?好不容易小天使才‘好’了一年多,要是‘複發’了可怎麼辦!”
藍坤程就好像聽不見一樣,表情紋絲未動,眼裏隻能看見病床上的小孩兒。
司修陽歎口氣,轉身找寧越去了——求安慰!這對兄控弟控太凶殘!小越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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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擔心了那麼久,小孩兒醒來以後卻像沒事人似的,或者說,好像比之前的問題更大了。
住院期間不少人都來病房裏看過他,包括張秋心。衛風和唐煜佟還在B市,也都打來了電話。衛小胖在電話裏一個勁兒的抱怨複兒的替補陳璋有多過分,儼然就是把電影裏的那個角色當成了自己的囊中物。衛小胖在那頭咋咋呼呼著要藍複兒快點回來劇組,複兒隻是安靜地聽著,臉上掛著怡然的微笑。
是的,怡然。自從醒來以後,小孩兒臉上慣常有的那種乖巧甜美的笑靨中便摻進了一絲說不出來的味道,雖然還是那麼可人心,仿佛還比之前更誘人了一些,也許大多數人會解讀成悠然閑適或安逸恬靜,稱之為“怡然”倒也恰當、隻是有些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罷了,但是沈橋卻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危險”的氣息。
沈橋是來送信的。
他收回視線,垂下頭,仔細將傘倚著門安放好,這才輕輕叩了叩門框。室內的溫度融了傘脊上的幾朵雪花,拖著透明的長尾落在地上、濕了一灘,恍如閨閣春宵綠窗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