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占先區和平分區(6)(1 / 1)

待菲利講完他的煩惱之後,我有時也會向他傾訴我的煩心事。他會迅速投入進來,細心聆聽,為我排憂解難,我為此非常感動。他聽我訴說爸爸最近一次的辱罵是如何的刻薄,然後他會根據我所表現出來的在意程度,做出相應的點頭動作:對於我所表現出來的一般恐懼,他會微微地點頭;而對於巨大的恐懼,他會以特有的方式蹙著眉,並用力地點頭。即使當他倒立的時候,對於我來說,菲利的一個點頭示意就足以抵得上大多數人一份五頁紙的書信內容。

一天晚上,菲利讓我答應他一件事。

“當然,菲利,別說是一件事情,任何事情都行。”

“千萬不要吃爸爸給你的任何藥丸。”

“藥丸?”

“安德烈,你一定得按照我說的去做,這非常重要。”

“好吧,菲利,我聽你的。我正聽著呢。”

“下一次你參加全國網球賽時,如果爸爸給你一些藥片,千萬別吃。”

“他已經給過我Excerdrin(一種止痛藥)了,菲利。他在比賽前讓我吃Excerdrin,因為這種藥裏含有大量咖啡因。”

“嗯,我知道,但是我現在說的是另一種藥。這種藥是白色的、圓圓的、很小。無論如何,都別吃。”

“但是如果爸爸一定要讓我吃呢?我是拒絕不了爸爸的。”

“嗯,是啊。好吧,讓我想想。”

菲利閉目沉思。我注視著他—他的血湧向前額,前額因而變成了紫色。

“這樣吧,”他說道,“我想到了一個主意。如果你不得不吃那些藥丸,如果爸爸一定要你吃的話,那就在比賽中表現得糟一點兒,故意輸掉。然後,當比賽結束時,告訴他你抖得非常厲害,以至於都不能集中精力比賽了。”

“好的,菲利。不過,那些藥丸到底是什麼啊?”

“安非他命的一種。”

“那又是什麼?”

“一種毒品,可以使你精力大增。我就知道他肯定會設法提高你的速度的。”

“那你怎麼知道的,菲利?”

“他讓我吃了。”

事情的確如菲利預料的那樣,在芝加哥全國網球賽上,父親給我了一粒藥。他說:“把手伸出來。這會對你有幫助的,吃了它。”

他把一粒藥放在我手心裏,白色的、圓圓的、很小的一粒藥。

我吞下了它,沒感到什麼不適,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隻是動作稍微靈敏些而已。

但是我裝作有很大反應的樣子。我的對手雖比我大一些,但是對我來說不具有什麼挑戰性,但是我故意對他作出了讓步,失掉了很多分數,讓他贏了幾局。我使這場比賽看起來比實際上要艱難。比賽結束離開球場後,我對父親說,我感覺不太對勁,好像隨時都要暈過去似的。他看起來則有些內疚。

“好吧,”他一邊用手來回摸著臉,一邊說:“那東西不行啊,我們再也不試了。”

在比賽結束後,我打電話告訴了菲利關於藥丸的事。

他說:“我就知道!”

“我全都按照你說的去做了,菲利,確實管用。”

在電話裏,哥哥就像我心中理想的父親那樣,難掩驕傲之情—為我自豪,而同時對我的擔憂之情也流露無遺。

從芝加哥回到家裏後,我一把抓住他,緊緊地抱住他。那天晚上,我們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隔著白線竊竊私語,盡情回味著對父親的這一難得的勝利。

不久後,我與一個老對手打了一場比賽,並且打敗了他。那隻是一場練習賽,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的水平要高出他很多,但是我就像在芝加哥時那樣又一次故意讓步、失分,使這場比賽看起來比實際上要艱難。走出劍橋俱樂部的7號球場—我打敗布朗先生的那個球場—我感覺到心力交瘁,因為我的對手看起來心力交瘁。我本應該故意輸掉整場比賽。我討厭失敗,但是這一次我也討厭勝利,因為我戰勝的對手是菲利。那麼,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是否證明了我也不具有“嗜殺”的本性?此時此刻,我困惑不已,異常難過,我真希望能找到那個老家夥—魯迪,或者他之前的那個魯迪,然後問問他們,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