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的豈止這個。昨天她哭得稀裏嘩啦,很難讓一個男生不心軟,我就是這樣糊裏糊塗答應下來的。當她咬牙切齒地要我紮破那個男生的自行車輪胎時,我居然也答應了。“為什麼又找我做這種事啊?”我在抽屜裏翻了翻,摸出一盒圖釘。“因為他的車一看就是男生的車啊,我要是在那裏搗騰,別人不懷疑才怪咧。”我一聽就笑了,是嗬,她那輛小粉紅。她的車早就到了不用上鎖也不會被偷的殘舊程度,當初鮮亮的粉紅已經掉漆,接口也都生鏽,也就不再需要跟我的小黑鎖在一起。
我們在自行車棚裏,我蹲在那個男生的車旁邊,她遠遠地站在車棚那頭給我看風。我打手勢問她要紮前輪還是紮後輪,她指指前輪又擺擺手指了指後輪,我正要把圖釘拿出來的時候聽見一聲喊:“餘棟!”我一聽嚇一跳,一回頭才知道是她在喊我,四下也沒有人,“你喊我名字幹嗎?要喊也喊豆苗!不要把我暴露了!”她鬼鬼祟祟地走到我身後拉著我的校服。她說:“起來,別紮了。”“啊?不幹了?”我見她畏首畏尾就說,“你要是怕被發現的話,我直接把圖釘撒在路上好了。”結果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當他騎著那輛差點兒被我紮破輪胎的自行車快要經過那個鋪滿圖釘的拐角時,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當心!”他迅捷地繞過了圖釘,餘驚未定地回頭看了一眼,而她愣愣地望著他安全地遠去,那個悵然的神情我一看就知道,即使再怎麼恨,她也根本狠不下心去報複他。
沒過幾天上學的時候,我推車出門,剛騎沒多久就發現不妥。我這才想起來我的刹車昨晚就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圖釘幹那些缺德事的報應。我伸腳夠地,抓著車把猶豫了一會兒,路上的汽車在我身旁急馳而過。我重新蹬起車之後,還是沒有繞回家找我爸,繼續蹬起來徑自騎到學校去了。前一天我們在家裏吃過一頓不太愉快的晚飯,從來很少提出過什麼要求的爸爸,居然在某個平常的一天,麵對一直吃了好幾年、沒什麼差別的、已然成為慣例的飯菜麵前歎了一口氣,他突然說他想吃麻婆豆腐。這個迷茫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在一瞬間明確了他想要吃的東西,有了他主動想要的東西。這一天他如願以償,他在推門進屋的時候就應該聞到了這一股味道,麵露驚喜並且大快朵頤,而我便可以趁這個時候順勢提出買一部照相機。他不會拒絕我的——但前提必須是這一晚他心情愉悅。但事實上,他確實對這一盤麻婆豆腐表示了足夠的驚奇,但卻跟我媽因為另外一些小事爭吵起來,我無法忍受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於是一聲不吭跨上我的車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