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走進懸空寺講經大殿的時候,便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一陣議論聲。
這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
雖然他還是懸空寺的布施,雖然他還是寺裏眾所周知的神醫,但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裏,沒有修煉的資質便失去了成為強者的可能。
無法成為強者,如何能夠得到尊重!
寺裏的僧人們盡管每日捧著佛經,卻也未能將心頭的紅塵氣全然洗去。
於是,種種或奚落或嘲諷的話語便一一地在大殿的各個角落裏竊竊地響起。
“先生,他們在說你壞話!”
二牛有些不忿地抬起了頭,衝著蘇起說道。
蘇起淡漠地點了點頭,說:
“我知道……”
“他們怎能在背後這樣妄言先生的是非,我們去找哥哥和知了方丈,讓他們替先生您主持公道!”二牛拉起了蘇起的手,便要衝著後殿衝去。
蘇起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掌抽了回來,強顏道:
“沒什麼,人家愛怎麼說那是人家的自由,我們何必自尋煩惱!”
“可……”二牛梗著脖子,還是很不服氣。
蘇起拍了拍他的腦袋瓜,沒再言語,直接便向著後殿行去。
後殿是西門不慶和孫老的居所,尋常的僧人一般不能進入,當然,現在寺裏恰恰有三個不尋常的人。
還未走進後殿,虎子他們的呼喝聲便已經傳將了出來,而守在後殿大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明月。
明月見二牛來了,頓時有些驚喜地迎上前來,道:
“弟弟,布施大人,你們怎麼上山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出去迎迎你們呀!”
二牛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這些天為了照顧蘇起早就已經有些憋壞了,所以此時見了明月也格外的高興:
“我們也是臨時決定上山來走走的!這些天先生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所以我陪他出來散散心!”
“這樣啊,那快進來吧,方丈剛才還在念叨布施大人的呢!”
明月笑嘻嘻地摟過了二牛的肩膀,一邊說一邊將蘇起二人迎進了門去。
一進門,蘇起一眼便看到了虎子他們三個人。
虎子似乎比幾個月前初見時壯碩了一些,此時正單手撐扶在地上,用一根拇指做著俯臥撐,看模樣好像很是悠閑,嘴裏還在和一旁的薑軍聊著天。
薑軍左腳腳尖直立著,右腳則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整個人像一杆標槍一般直直地杵在虎子的身旁,麵色一如既往的冷漠陰沉,倒是和孫老很有幾分相似。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張宇自然也在大殿裏,不過此時他正和孫老長在一起小聲說著話,似乎在請教什麼修煉上的問題。
聽到了蘇起他們的腳步聲,大殿裏的人都抬起了頭來,一看是蘇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誰都記得那場大雪後蘇起離開的背影。
誰都沒有忘記蒼茫的雪地裏那一串悲情絕望的腳印。
誰都沒有想到,蘇起還會回到山上來。
“先生……”虎子拇指一曲,身體如同彈簧一般站立了起來,麵色有些激動。
雖然蘇起不能修煉,沒有成為強者的可能,但畢竟是自己母親的救命恩人,所以無論如何虎子都是對蘇起心懷敬意的。
當初蘇起黯然下山時,虎子便曾經試圖勸慰過蘇起,隻是當時蘇起心如死灰,所以未曾理會罷了。
此時見蘇起重新上山,看起來已經無甚大礙似的,虎子自然是很是高興的。
但除了虎子之外的其他兩個人的態度便有些曖昧不明了。
薑軍慢慢地放下了腿,眼睛眯得很細,一股淡淡的敵意若隱若現地迸發了出來。
而相對於薑軍而言,張宇的態度就明朗了許多,他看向蘇起的眼光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敬畏,取而代之的隻有不屑的寒冷。
“喲!原來是布施大人來了!”張宇撇了撇嘴,搶先開了口。
聽著張宇陰陽怪氣的聲調,虎子皺了皺眉,卻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雖然他的實力勝了張宇一籌,但畢竟彼此身份隻能算是平輩,也不好替蘇起強行出頭。
薑軍看了看張宇,又瞧了瞧蘇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悄悄地退後了一步,也沒說話。
蘇起似乎沒有覺得張宇的語氣有什麼不對,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
“恩,來了,在屋子裏呆久了,出來逛逛!”
“逛逛……”張宇嗤笑了一聲,上前一步便要說話。
可還問等他繼續開口,一個寬厚的聲音便從大殿的一個角落裏傳了過來:
“逛逛也好,一直養病,沒病也會養出點病來!”
說話之人,自然是西門不慶。
西門不慶這個大胖子最近也似乎清瘦了一些,以至於連蘇起都沒有發現他一直靜靜地站在大殿的陰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