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到南風館,熱鬧了。
一群人等著莫涼,八兮氣不打一處來:“莫涼,剛才孫公子過來點名要你,我跑遍了館子都沒見你人影,你真是不識好歹,不趁機撈點銀兩,看你用什麼養病!等著活活病死啊!”
曇雲嘲諷:“不挑擔子不知重,不走長路不知遠。”
莫涼不明白什麼意思,八兮卻一瞪眼:“還不是你把莫涼推跌地上的!要不,莫涼早把藥錢省了!”
曇雲冷笑:“才進館子來,就敢隨便出館子去。”
這曇雲是不是非把自己折騰死才高興?莫涼心一驚,果然聽見柴掌櫃說話了:“莫涼,規矩你是知道的,南風館隻能進不能出,北廂也一樣,要出都得跟我這裏稟報,你出了幾回就得挨幾次鞭子。”
鞭子?媽蛋才起床又得趴下了!
就這時有人喊開了:“竺簫公子,孫公子又來了。”
柴掌櫃說:“鞭子先囤著,把孫公子伺候好,八兮,旁邊留神著,別叫人掀了麵紗。”
莫涼鬆了一口氣,握著刀片的手慢慢鬆開,他不怕被打,隻是這身體經不起幾次折騰。這麼一想,莫涼還挺感謝這個冤大頭孫公子的,有他在自己省了不少事。孫公子這天心情好,找竺簫公子三回了,好容易人在,他一高興,點了一桌子菜,不停地喊著:竺簫公子,再來一曲!
莫涼吹得嘴唇都起皮了。
陪誰不是陪,最好就是陪一個冤大頭的主。孫公子大方啊,一甩手就是大把的銀錢——雖然落不到莫涼手裏。還有,孫公子老實,說賣藝不賣身他就不勉強,老老實實聽簫。比起那些一邊聽簫一邊想揩個油什麼的主,好不止幾萬倍。
這樣錢多人傻的主哪裏找?莫涼真心想說:求包養!
求包養啊!包月也行!
就在孫公子自飲自酌時,曇雲走過來,停了一停,笑容蕩漾,欲說還休,孫公子的眼睛跟著跑了:“曇美人,過來陪公子我喝一口。”
曇雲心眼活,該拿喬的時候拿喬,該豁出去時豁得出去,他拿過孫公子的酒杯一聞,隨手一扔,眼波如水,眸中帶鉤,語氣高冷:“這酒哪是給孫公子的?你要不嚐嚐安圖鎮白家的白芙蓉春?”
基本等於酒吧裏:帥哥,要不要來一瓶82年份的拉菲?
這都是掏冤大頭錢包的台詞,孫公子不負冤大頭的頭銜,剛才聽簫還矜持呢,這會兒就跟打雞血了一樣,咧嘴拍腿連說好好好,好不容易一親曇美人的芳澤麼,喝,必須喝,喝不倒都不準走!
曇雲輕快地笑著擺了一排酒杯,提壺斟得滿滿的,酒花四濺,眨眼間半壺酒去了一半。曇雲舉起酒,含情脈脈,幽幽怨怨:“孫公子,你好久沒點曇雲了,今天,曇雲蹭點竺簫的酒,給公子賠個禮,不知道曇雲怎麼就受冷落了?”說完自顧自喝了一杯,嘴角流光。
孫公子忙不迭:“美人啊,我什麼時候冷落你了?”
二話沒說,孫公子自罰三杯,看著這兩人就這麼喝上了,喝著喝著就摸上了,孫公子真不老實啊,曇雲也不是省油的燈,摸一摸,一壺酒摸沒了,再來一壺,一壺不夠再來三壺——這就是花魁的魅力啊,擱到現代他就是刷卡機。
莫涼想偷偷溜走,這時曇雲勾了一眼,嘴角愉悅彎起:“竺簫公子,別端著了,跟孫公子喝一杯。”
這不是下套嗎?莫涼握著刀片,壓低聲音:“小生不勝酒力。”
孫公子大聲吆喝:“哎呀,一杯,就一杯。”
莫涼不動,曇雲該收就收,沒再落井下石:“難怪孫公子冷落曇雲,竺簫的簫聲乃是南風館一絕,一日不聽耳朵起繭子,不如賞一曲?”
孫公子咂嘴:“竺簫,給我們來一曲《華發勝雪》。”
電燈泡還走不成了,虧得是發如雪,這要是快節奏的雙截棍,自己連氣都喘不上來。莫涼拿起竺簫,舔了舔嘴唇,從起床到現在都沒喝水。吹著背景音樂,他有點眼花,好在吹著吹著,曇雲和孫公子就連親帶摟去廂房了。
莫涼鬆了一口氣,隻聽見八兮跌足說:“傻啊你!孫公子是你的主啊,被他搶去你喝西北風啊!”
第二天,莫涼意識到問題:賞錢,歸曇雲了。
這感覺就如同你跟了一個大客戶幾個月,吧唧一聲被同事搶了一樣——連一文錢的生意都有人搶啊!莫涼怒了,柴掌櫃打著算盤,慢悠悠地說:“這就是規矩,他陪的酒,他陪的睡,他一天把你半個月的錢都掙了!”
莫涼的手指撫摸刀片,擠出一句:“我吹了一天曲子。”
柴掌櫃把算盤一推,挑起狐狸眼教訓:“光吹曲子有什麼用!你啊,別老跟木頭一樣戳著,就算戴著麵紗也可以說話、勸酒、點菜、點曲子,冤大頭們給賞賜得多了,你的賞錢就多了,學著曇雲,你看看他的手段!”
媽蛋你怎麼不看看他的臉!
莫涼轉身要離開,他不擅於爭論和辯解,他隻擅於殺人。可是,曇雲堵在了去路,手裏握著一錠銀子,沒錯,是沉甸甸的一錠:“別不服氣啊,咱都是憑本事吃飯。孫公子本來就是我的主,前些日子忙不過來,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