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在裏間的長案上還有一盞尺餘高的豆燈正燃著,但撚得不高,就隻有昏黃的微光勉強照著方寸之地,當真是一燈如豆。
不過甄柔進內室已經有一陣了,眼睛適應了室內昏暗的光線,裏間的一切都能清楚看見。
聽阿兄甄明廷的來信中所,母親得了怪病,時常昏睡,食不下東西,身體十分虛弱。所以這會兒,曲陽翁主大概剛昏睡醒,披散著頭發躺在榻上,臉上是久睡之人的浮腫。
但即使有些浮腫,曲陽翁主整個人卻消瘦的很厲害,兩頰的顴骨高高凸起,眼睛卻深深地凹進去,露在衣袖外麵的手更是瘦了見骨,幾乎都要脫形了。
好在曲陽翁主底子好,平日又精於保養,即使已有四十四、五的年紀,看上去也很是年輕。如今這一瘦,在熟悉的人眼裏雖然覺得驚心,卻並不駭人,依稀還能看出生病之前的美貌來。
可是如今這副瘦得脫骨的樣子,哪還及過去半分精神?
哪裏還是她永遠高昂著頭的母親?
尤其是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卻是一片渾濁無神。自己都近在咫尺了,母親的目光竟然還是恍惚地望著上,全然沒有她的身影映在其中。
甄柔從沒有見過這樣虛弱的曲陽翁主,又一想到那活不過這個夏的話語,她頓時嗚咽出聲,跪在曲陽翁主的床榻前,再次哭喊道:“母親!阿柔回來看您了!母親……”已然泣不成聲。
大抵母女連心,何況還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心愛女兒呢?
曲陽翁主眼看又要闔眼昏睡過去時,終是被心愛女兒嗚嗚哭聲從昏沉的意識中喚醒,她眼睛驟然大睜,用盡全身力氣,將幹瘦的十指狠狠扣進手心,似乎這仍不能抵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竟用力去咬舌尖。
眼淚婆娑中,甄柔就見曲陽翁主蒼白幹涸的嘴唇有猩紅的鮮血從口中沁出,她駭得立時朝外大叫:“來人,快讓禦醫過來……對了,君侯身邊有最好的禦醫,去請君侯身邊的禦醫過來!”
薑媼和阿玉就跟著甄柔身後進來,見甄柔丟下滿滿,她們忙去哄滿滿,這時正帶著滿滿繞過屏風進來,就聽見甄柔這樣吩咐,隻以為曲陽翁主不好了,阿玉連忙將滿滿交給薑媼,急忙道:“世子夫人您稍等,奴婢這就去!”時人已朝外急奔出去。
也在這時,曲陽翁主終於在疼痛中沒讓自己又一次昏睡過去,她恍惚沒有神采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眸子裏終於印出甄柔的身影。
一霎那,曲陽翁主的眼睛沁滿了淚水。
“掌燈!掌燈!”曲陽翁主全身劇烈掙紮,可是長久未好好進補食物的身體實在太虛弱,根本無力坐起,她隻能伸出雙手,向著甄柔的反向掙紮著,“阿柔!我的阿柔!”
母親終於看見自己了,終於知道自己回來了。甄柔忙握住曲陽翁主的手,泣不成聲地點頭不迭,“母親,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