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弦手裏捏著的是一把半個手掌大小的木梳,做成了半圓形的樣子,邊角刻劃規整,梳齒根根清晰可見,已初具形態。木亦是好木,顏色古樸,樹紋結疤一點也無。大概是因為手工製作的緣故,齒縫比平常的木梳稀了許多,未經打磨的表麵還有些倒刺,但仍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說到裝飾,除開梳齒部分,弧形的梳麵上雕了一半的延綿紋路仿佛朵朵祥雲,起伏翩躚,舒展恣意。把梳子翻過來,背麵平整光滑,正中央淺淺地刻了一個“弦”字。
蕭弦用指腹蹭了蹭梳子背麵那個凹凸不平的“弦”字,記起初開始跟李淙提起梳子,自己說的確實是長形,而這把梳子特意雕成月牙的模樣,想必是為了寓意弦月的“弦”吧。
蕭弦一句話也不說,隻兩眼愣愣地盯著手裏的東西出神。李淙拿不定他心裏什麼主意,扯了扯嘴角開口解釋道:“看你總是說束頭發麻煩。”
話說到這兒停住了,但已足夠讓蕭弦明白他的意思。
蕭弦抬手摸了摸腦袋後麵的短毛,突然覺得惋惜極了。難怪中午的時候李淙回來見他剪了頭發會那般詫異,之後更是一句話也不說了呢。如果沒有一時衝動把頭發剪掉就好了,那樣的話,就不會辜負李淙替他做梳子的心意,也不會覺得心裏悶悶的有種說不出口的懊悔了。
李淙收回手,見蕭弦不聲不響,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麵上的表情更是懨懨的提不起興致,以為東西出了錯,便問:“不是這樣的麼?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蕭弦一愣,回過神來拚命搖頭:“不不,沒錯,就是這樣子的,一點也沒錯。”說罷伸手去扯發帶,想把頭發放下來梳梳看,卻被李淙阻住了動作。
“慢著慢著,還沒做好不能用的,太刺,會紮壞頭發的。”李淙壓下蕭弦的手腕,取過他手裏的梳子擱到桌上,又道:“才出了個形而已,急什麼。”
“哦……”蕭弦撓頭,拿著梳子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問道:“還要做什麼?我看差不多了啊。”
李淙搖頭,見蕭弦滿臉期待的樣子,索性不說機關那些了,把衣櫃裏另一個盒子拿了出來,打算把梳子做好給他。
蕭弦興致勃勃地在李淙身邊坐下,托著下巴準備圍觀全程。
李淙打開木盒,挑揀了一番。之前蕭弦扒拉出來的盒子本是放木料和成品的,而這個才是放刀具的。但他這幾天給蕭弦做梳子,取了刻刀出來,用完就一並放在了第一個盒子裏方便下次取用,這才搞混了。
蕭弦探頭,見盒中整齊放著十來把形狀各異的小刀,刀頭鋒利,大小不一,刀柄俱是木製,不算新,應是常用的。
李淙取了一把三角槽的銼刀斜放在梳麵之上,一手托著木梳,一手順著上次未完的痕跡慢慢推刀柄,雕出雲朵的具體輪廓,再換平口的修光刀,將不規則的棱角一點點鏟掉,而後橫過刻刀像削鉛筆那樣斜著下刀,直至木料紋路光滑平整。雪花般的木屑隨著他流暢的動作一路落下,很快就在桌上疊了一層。
李淙輕車熟路的雕鑿功夫讓蕭弦誤以為木工是個十分簡單的活兒,他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漸漸起了自己動手的心思。
李淙換了把刀,蕭弦拍拍他的胳膊,道:“哥,我想試試!給我雕雕看唄,嘿嘿。”而後攤開手掌朝李淙招了招,示意李淙把東西讓給他玩玩。
“你?”李淙挑眉,放下刀子,在之前的木盒裏翻了翻,挑了一塊邊緣有木結的廢料扔到蕭弦手中,道:“喏,拿去玩兒吧。”
什麼嘛!蕭弦盯著手裏奇形怪狀的壞木,憤憤不平地瞪了李淙兩眼。李淙不理他,氣得蕭弦齜牙咧嘴,不過最後還是乖乖握著那塊木頭,擄擄袖子打算廢物利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料子選好後,第二重要的便是挑選趁手的工具了。蕭弦踮著一隻腳,另一隻腳翹到凳子上,撐著桌子開始嘩啦嘩啦地找刀子,隻是拿了小的覺得大的好,換了大的,又覺得不如小的靈活。
李淙看出了蕭弦的糾結,好心出聲提醒:“你手上的那把是出坯刀,配合錘子敲打,用來出形的,雕花一般用小頭刀。”
“哦……”蕭弦點頭。他隻需小雕小琢玩玩便成,於是繼續翻翻揀揀,找出來一把圓弧頸、刀頭前部上翹的曲柄小刀。
刀子迥異的造型勾起了蕭弦的好奇心,把刀子舉至李淙麵前興致勃勃地問:“那這個呢?”
李淙抬眼:“那是鏟底刀。”
“用來鏟底的對吧?”蕭弦迫不及待地插話。
李淙點頭,說是鏟底也對,又補充道:“嗯,是用來鑿刻凹麵的。不過一般來說刻刀沒有固定的使法,全看你怎麼用,覺得順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