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錦香院(上)(1 / 3)

群芳路是大都很繁華的一條街,錦香院就坐落在十字街口,很遠就能看見。

轎夫在小樓前落了轎,我慢慢走下來。

景區終於有了“掃黃”——其實不過是“限黃”——的實質性舉動,使命擔在我肩。

我下了轎,想了想,又吩咐轎夫說:“就在這門口等著我,我公事一完就出來。如果裏麵有人請你們進去,給我回了!”

兩個轎夫,前邊的錢福,後邊的侯吉,原不是初始搭檔。錢福是半個月後換的,我也沒問鏢行為什麼換人。不過,他來後我覺得轎子比原來似乎更平穩、舒服了。抬轎大概也有技術,擱現在就該設職稱了,分高、中、初級抬轎師。興許鏢行也想討好我這個和諧國的貴客,才換了個技術高的人吧。

我吩咐事,錢福也不像原來那個悶葫蘆轎夫,回答得總是很有精神。

這一回,他照例響亮地應道:“是,聽大人吩咐!”後邊的侯吉,則還是慢了半拍。

我之所以這麼吩咐下,是因為當你有錢有勢後,就會有人來籠絡你身邊的人以接近你,得堵住這個路子。

我走了幾步,眼睛一瞥看見不遠處那個老乞丐,便走過去向他碗裏扔了一兩銀子。我頂替過他兩個大半天,卻不像在揚州那把順,沒幾個人給錢,這銀子算補償他吧,有點多,但身上現在沒銅板了。

剛走進大門,就聽到一聲吆喝:“天上飛來吉祥鳳凰,貴客登門處處有喜,給大人道萬福了!”

我抬眼一看,原來是一個打扮得很妖豔的女人,看來就是妓院的老板娘了。她已“半老徐娘”,但“風韻”與其說“猶存”,還不如說“爛尾”。

受文學和影視作品的影響,我對“老bao子”從來就沒什麼好印象,充滿厭惡。“老bao子”這個詞,從字形到讀音,都貶義滿滿。

我輕咳了一聲,像戲曲中的人物登場,從袖中拿出我的“秘密武器”——上回訪戴力時他回贈的那把題字扇,“唰”地一甩展開扇麵。由於冷不防,老bao子給嚇了一跳。

這還是我頭一次特意帶上它。畢竟沒和老bao子打過交道,又在兩個老總麵前誇過口,等於立下了“軍令狀”,要把事辦得牢靠,就得多方借力。我估計戴力的“大名”肯定在此地有驅鬼殺神般的威力,拿著這把扇子,可以晨假戴威,大大有助於唬住鬼難纏的老bao子。

這並非我不自信,而是能利用的東西你不用,就是浪費資源。

雖然天氣並不熱,我仍是揮著扇子,在旁人看來,像是在驅趕麵前這女人的惡心味道。我冷冰冰地說:“說得那麼熱鬧,怎麼,你認識我?”

對我態度的冷漠,她好像一點都沒感覺到,也可能是故意裝作不領會,反正一點也沒顯得尷尬,仍自顧自地說:“哎,你晨使臣的大名在這兒京城裏,還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從三樓上看見你老人家一下轎,就認出來了,趕緊往樓下跑,差點摔了個大跟頭啊。大人頭回到這裏來,讓小院四壁亮堂堂!在這說話不方便,請大官人還是先樓上請吧。”說著,躬下腰,一隻手平伸著,腳在原地靈活地轉了半圈,那掛著個玉鐲子的手在空氣中劃了個弧形,擺出個請的姿勢,又挪著小碎步在前麵帶路了。

我正想隨著她走,忽然間卻看見一個人走進來,我認識的——招商局的副局鄭某人。

算起來,我們已至少見過三次:投訴“驢打滾”初識;去賈府遇到他坐轎,啟發潘學找柴菲雇轎;在共富賭場相遇。想不到,今天在妓院又遇上了。

不過,雖然數次見過,我們卻從未交談過,可能是互相討厭吧。我是瞧不上他那副標準的“貪官樣子”,肥頭大耳,小眼睛,一派官氣。他呢,明顯也瞧不上社會上的小角色,潘學那麼巴結他,他都不屑於理睬,我在公司跟潘學一個級別,他自然也不願睬我。我在係統裏那虛擬頭銜,他就更不當回事了。

我那充滿厭惡鄙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含有射線般的能量,刺激到他的神經,本來他正色迷迷瞅盯著裏麵的小姐,突然間頭就轉過來,與我的視線對上了。

在這裏遇上一個認識他的人,他可能也有一些意外,但沒有回避,而是毫不示弱地也盯著我。嗯,我能讀得出他的意思來:對,大爺就來這裏了,怎麼著?如果說我下流,那你不也跟我一樣?我在賭場賭過,你不也賭過?我來這裏找娼姐,你不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