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話 解密(1 / 3)

“我們要去排隊?”艾澪臉色有點難看,“那要等多久啊?”

我就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第一反應是摸摸自己的胸口,那裏完好無損。

難道我剛才又進入了預知?但是,為什麼這次的預知和往常不一樣呢?在以往三次預知中,我都是被墜落物砸死,而這次是被刀刺死。

難不成是因為死神見墜落物砸死這招行不通,於是換了個手法?

“易天轍,我問你話呢,”艾澪說,“你怎麼了?”

“我剛才又預知到自己的死亡了,”我說,“我在列車上,被意外刺死。”

艾澪驚訝地望著我。

“我們去那邊買當日車票,”我指著旁邊空地的簡易棚說,“千萬不要買十一點整發車的那趟。”

“那就是出事車輛麼?”艾澪問。

我說:“是的,我就是在那輛車上出事的。”

“我知道了。”艾澪說。

於是我們買了一趟十二點三十五分的車。在候車大廳內,艾澪追問我預知的細節,我悉數都告訴了她。

“等等等等,”艾澪伸手,說,“你說你是被意外脫手的彈簧刀刺死的?”

“是的,”我說,“你沒有聽錯。”

“你以前有過這種情況麼?”艾澪問,“同一預知對象,不同的死亡方法。”

“以前我從沒對一個人預言過第二次,”我說,“一個人一幅畫。”

“等等等等,你發現了麼?”艾澪說,“你沒有留下你自己的畫。”

艾澪這麼一說,我突然發現事實的確如此。以往,我會留下一幅畫,將預知的結果記錄下來,然後在現實中被還原。但這一次,我連著對自己做出了四次預知,卻沒有留下一張畫。

“我剛才想到一種可能,”艾澪豎起一根手指,說,“畫的含義是‘這件事已經是定局,結果無法更改’,那麼,你沒有留下畫,意味著事態還處在不確定中,進展很有可能因為某個細微的幹涉而走向另一個結局,這樣就能解釋為何你現在還沒有如預知的那樣死去了。”

艾澪的話雖然聽上去基本就是猜測,沒有什麼站得住腳的邏輯推理,但是細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如果說,死亡是薛定諤的盒子裏的一隻貓的話,我的畫便是掀開盒子的手。

“聽起來似乎的確如此,”我說,“薛定諤的貓。”

“哈,你在說什麼?”艾澪大概是沒聽說過這隻著名的貓。

“簡單來理解就是我預知的那些人其實都處在生死不明的情形,但是由於我的畫,這些人確定了死亡。”我說,“而我自己因為沒有畫,所以還是生死不明,死亡並不是唯一確定的結局。”

“這麼說,你還是有希望的!”艾澪興奮地說。

是啊,我還是有希望的,冥冥之中,我命不該絕麼?

火車進站,我們兩人上車。

為什麼我們這一節車廂的人異樣的少?

“不太妙,”我說,“真的不妙啊。”

“怎麼了?”艾澪問。

“我預知中出事的車廂,也是像現在一樣人很少的。”我說。

“沒關係,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有事的。”艾澪拍著胸脯保證道。

“混蛋!站住!”後麵車廂傳來叱喝聲。

我內心一緊,接著看見一個穿著灰色套頭衫的小青年,胳膊下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急匆匆地跑進了這節車廂。是的,就是他,我就是被他手中的彈簧刀給弄死的。

“抓小偷啊!”小青年身後追著兩個人,邊跑邊喊。

艾澪立刻跳了起來。

“小心,”我囑咐道,“他手裏有刀。”

艾澪對我報以一笑,說:“你忘了?我可是警察,專業的!”

說完這番話,艾澪躍到小青年身前,截斷了他的去路。小青年看到居然有人敢見義勇為,囂張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彈簧刀,二話不說朝艾澪刺過去。艾澪敏捷地躲閃開致命一擊,緊接著抓住小青年的胳膊,用力一扭,小青年痛呼一聲,手一鬆,彈簧刀掉落到地上。艾澪伸腳把彈簧刀提到一邊,然後順勢將小青年的手扭到身後。

“誰有繩子麼?”艾澪高聲問道,“借來用一下,謝謝。”

兩名失主中的一人解下自己的領帶,遞了過去,說:“能不能用這個湊合地用一下?”

艾澪張嘴接過領帶,然後將小青年的手反綁到身後。

“發生什麼事了?”一名乘警跑了過來。

艾澪將小青年交給乘警,說:“這人是小偷,這兩位是失主。”

“好的,你們都跟我下車一趟吧。”乘警說。

艾澪回頭對我微笑,示意不用擔心,便跟著乘警下去了。沒過多久,她又回來了。

“怎麼樣?”我問,“有傷到哪裏麼?”

“沒事,”艾澪蹦蹦跳跳了幾下,說,“我可是專業的。”

火車緩緩開動,一路上再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隻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殘影。我愣愣地看著殘影,總覺得像是看見了逝去的時間。天色漸漸變黑,我們已經出了城區,窗外沒有燈光,隻有看不透的黑暗。可這點黑暗,跟我所麵對的黑暗相比,簡直如同白晝一般。

就算是照耀萬物的光,也逃脫不出黑洞的束縛。麵對這種黑洞級別的黑暗,僅僅依靠名為希望的光芒,我們能贏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麼?

我的肩頭忽然一沉,扭頭一看,隻見艾澪枕在我的肩上睡著了,均勻地呼吸著,胸脯隨著呼吸起伏,頭發的清香沁人心脾。我凝視著她的睡臉,說不出為什麼,隻覺得這時的她才最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十九歲少女,可愛得讓人憐惜。我伸出胳膊,想抱住她,隻可惜有心無膽,手半伸半縮,最後還是伸出一個手指,觸了觸她的臉頰。

“唔嗯……”艾澪無意義地**了一聲。

我嚇了一跳,立刻把手指縮回來,屏氣凝神地盯著她。

艾澪依然睡得很香。

我稍稍心安了一些。真是的,我是怎麼了?剛才情不自禁地就做出了些奇怪的舉動……

“晚安,艾澪。”我說。

然後我也閉眼,在火車的低鳴聲中睡著了。

第二日,當我醒來之時,艾澪依然枕在我的肩頭,睡夢中的臉上滿是笑意。

她到底做了什麼美夢呢?

我就這麼盯著她,目不轉睛,像欣賞一幅藝術品一般。片刻之後,艾澪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然後她抬手,揉揉朦朧的睡眼。

“啊唔——”她打了個哈欠,“早上好——啊!!!!”

艾澪像觸電一樣,身體向後彈開,雙手捂在胸前。

“抱抱抱歉,我不知不覺就拿你的肩膀當枕頭了。”艾澪說,“你沒有對我做什麼吧?”

“沒有沒有,”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我可是個純潔的紳士。”

艾澪盯著我,像是在分辨我這番話的真假。

我真的沒做什麼啊,隻是手指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這應該還沒到“做什麼”的地步吧?

艾澪低下頭,說:“不過謝謝啦,你的肩膀睡起來很舒服。”

我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臉微微發燒。

艾澪見我這幅模樣,臉也變紅了。

正當我們尷尬之時,火車已經到站。我們兩人跟隨人流下車,然後叫了一輛出租車,在艾澪的引導下直奔Z大。

Z大是一所頗有曆史的大學,一進校門便能感受到一種名叫“文化底蘊”的看不見的存在濃濃地飄蕩在空氣中。校園中到處都是學生,他們青春活潑的身影把校園變得生機勃勃。我卻無暇欣賞這道風景線,低頭凝視手裏一張在火車站買的詳細區劃行政地圖,思索著到底該從哪裏下手。

“艾澪,你那同事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在學校時經常都去什麼地方?”我問。

“這我就記不太清了。”艾澪說。

好吧,仔細想想,一個樂衷於研究密碼的同學,他會常去什麼地方呢?

他去的這個地方,一定會有他所需要的研究資料。

所謂的資料,無非就是紙張的書籍和電子的數據。

而這兩樣東西,都可以在一個地方找到。

圖書館。

“要不我先去學校的圖書館看看吧,”我說,“艾澪你認識路麼?”

“我怎麼可能認識?”艾澪說,“我又沒在這裏上過學。”

無奈,我隻好逮住身邊一個路過的學生問道:“同學你好,請問圖書館怎麼走?”

“啊,這樣這樣那般那般……”路過的學生詳細地給我指路道。

“謝謝啦。”我說。

依照那位熱心學生的指點,我和艾澪沒費多大的勁,就到了校圖書館跟前。這是一座端莊典雅的白色建築,僅僅是站在門口,我都能嗅到所謂的學術氣息。我們兩人走進校圖書館,然後停在原地。

圖書館這麼大,去哪裏找線索?這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啊。

我又一次拿出文件,低聲念著上麵的話:“你需要在上帝的身邊,才能領悟我的真言。”

上帝的身邊?上帝是一個這麼抽象的概念,到底誰才是這句話中的上帝呢?難不成是基督教的相關書籍?

不,不是這樣,這裏的上帝,大概不是宗教意義上的上帝。編寫密碼的人,一般會拿他最為熟知的東西作為編碼的腳本,對一個無神論者來說,他應該不會用宗教來作為編碼的基礎。其實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並沒有太大的依據,隻是依靠直覺的猜測,但往往很多時候,直覺才是最準確的選項。

所以我這一次選擇相信我的直覺。

如果不是宗教意義的上帝的話,對無神論者而言,那很有可能是科學界的上帝。在科學界中,誰是作為上帝一般的存在呢?

牛頓?抑或是愛因斯坦?

不管是誰,著作都是不止一本。在沒有明確指示的前提下,如何確定哪本著作是參照物呢?

也許上帝不是指一個人?難道是某種事物?

科學界有能跟“上帝”這個詞扯上的東西麼?

我冥思苦想,努力在大腦深處挖掘曾經看過的點滴信息,忽然,猶如一道電光,一個詞蹦入我的腦海裏。

上帝粒子。

上帝粒子又叫希格斯玻色子,是粒子物理學標準模型預言的一種自旋為零的玻色子,曾經一直未被實驗觀測到。所謂的玻色子,是在微觀世界中具有整數自旋、能量狀態隻能取不連續的量子態的一種粒子。一九六四年,英國物理學家彼得·希格斯撰寫了一篇學術文章,在文章中他預言一種能吸引其他粒子進而產生質量的玻色子的存在。他認為,這種玻色子是物質的質量之源,是電子和誇克等形成質量的基礎,其他粒子在這種粒子形成的場中遊弋並產生慣性,進而形成質量,構築成大千世界。這種理論中的粒子後來以希格斯的名字命名,被稱為“上帝粒子”。

那篇論文,最初投稿給一九六四年的一期《物理學通信》,但是慘遭編輯打回。隨後,希格斯對論文稍作修改,投稿給頂尖物理學刊物《物理學評論》並於次年被發表。

所以,我認為,那一本《物理學評論》是我們尋找的目標。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艾澪。

“試試吧,”艾澪說,“反正我們就是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唄。”

利用圖書館的檢索係統,我找到那一年所有《物理學評論》的位置,它們都統一收藏於一個地區。我們急匆匆跑到電梯前,按下了上樓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打開,我們走了進去,按下了樓層的數字。電梯一路上升,但是還差兩層樓到目的地時,忽然停住不動了。

“我去,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電梯故障?”我怒吼道。

“別急,”艾澪說,“我已經按了緊急呼救,等人來救我們吧。”

“話說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我說。

“你不要嚇我,”艾澪說,“我什麼都沒聽到。”

過了十分鍾,我們感到輕微的缺氧,身上一陣悶熱。艾澪毫不掩飾地拉開領口,露出銷魂的鎖骨,手掌不停往領口內扇風。

“還沒有人來麼?”我有氣無力地問。

電梯門之間忽然伸進來一根撬棍,撬棍左搖右擺了幾下,電梯門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漸漸變大,很快電梯門被完全撬開。我們身處兩層樓之間,上方的電梯出入口離我們有半人高的距離。一名身穿工作服的維修人員伸出手,示意我們跳上來。

“你先上去吧。”我說。

艾澪縱身一躍,維修工人抓住她伸出的手,把她拉進房間內。

我也屈膝,在跳起來的一刹那,隻聽見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然後我看見維修工人的手飛速地向上升起,艾澪伸出頭,絕望地對我哭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