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吃驚?”沈慕帆才不管江子默此刻多麼鎮定的神色,語帶別意地問道。
“公子,又恢複記憶了嗎?”江子默這麼一問,仿佛剛剛的震驚不是為了沈慕帆的身份,而是為了他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沈慕帆漆黑深邃的眼緊緊地鎖在江子默的身上,平淡的聲音之中帶著微微的詫異:“你叫我公子?”頓了一頓,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著一邊的蘇曉苒,“那你叫她什麼?”
“老爺。”江子默不知道蘇曉苒到底給沈慕帆說了些什麼,看沈慕帆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試探自己,還是恢複了自己,隻選擇了最好的不易露出馬腳的辦法——說實話。
“我不是你的相公,”沈慕帆的瞳仁微微收縮,箭一般地直指蘇曉苒,“而是你的侍郎嗎?”
蘇曉苒一愣,立時被鍾軒宇從掌下逃了出來。
“不過就是被人休棄的侍郎,還想娶堂堂的蘇老爺嗎?”鍾軒宇看不慣沈慕帆總是高高在上的表情,又是當先挑釁。
以這個時空的規矩,男人,如若是娶方,那便是“相公”,如若是嫁,便是“侍郎”。
蘇曉苒並不知道這一層,但場中的各人,包括失憶的沈慕帆對這樣的常識都是知道的。
“休棄”二字進入沈慕帆的耳中,讓他冰冷的表情終於全盤崩潰,眼中的震怒如欲噴出火來:“你們要想騙我,也得找個好的理由吧。”
讓他出嫁,他寧願一個人一輩子,更何況還被人休了,簡直是荒謬。
“騙你,你去外麵打聽……嗚嗚……”又一次,鍾軒宇被蘇曉苒捂住了嘴巴,蘇曉苒同時喝叫道,“雲裳,把鍾軒宇給我帶下去。”
真是的,還嫌不夠亂嗎?
這下眼睛裏麵欲噴出火來的人就換成了鍾軒宇。
沈慕帆雖然覺得留下鍾軒宇對自己查探事實有很大的幫助,但情感上麵,他卻是不想看到他。略一猶豫之際,鍾軒宇已經被人帶了下去。
“本來覺得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想不告訴你,你也休息不好了。”蘇曉苒看著沈慕帆的眼睛,慢慢地說道,“索性,我就全部解釋給你聽好了。”
要說真話嗎?當然不可能。蘇曉苒雖然是生氣地讓人將鍾軒宇帶下去了,但心中卻是感激他得很。
原本她還在想如何將自己的謊話接下去,這下倒有了說法了。
當下,蘇曉苒認真地給沈慕帆說起了他失憶忘記的一切。包括他被女皇休夫,包括他回神醫門的事情,全部娓娓道來。
但該編的地方,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改編了。
如若,在他嫁給女皇之前,兩個人就兩情相悅,但他為了師門還是英勇獻了身,而她一直等他,終於等到了女皇的一紙休書。兩個人也終於能在一起了,隻是他心中尚牽掛著神醫門,打算回來看了看,卻不料這一看,差點被那些勢利眼的師弟師妹們給害死。幸虧她不放心讓他一人上山,偷偷跟在後麵,才沒有釀製悲劇。
不管怎麼說,蘇曉苒七分真話,三分假話,可信度極高。
而且,這些話跟鍾軒宇脫口而出的那些話也完全可以對得上號。
說完這番話,蘇曉苒隻覺得自己的腦細胞都死傷大半了。不過自己給自己樹立的“忠貞”形象,她還是很滿意的。
最初說完話的時候,房間裏麵一片寂靜,隻聽得見蘇曉苒喝茶潤喉的聲音。
沈慕帆低垂著視線,眼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左手那牙痕上麵,最後他閉上了眼眸,歎息一般地說道:“我累了。”
蘇曉苒:“……”她這說了這麼久的人都沒說累,光聽不說話的人,卻先說累了。
不過考慮到沈慕帆目前的狀態,她也覺得情有可原,起身說道:“你先休息吧。”便讓房間裏麵另外一位忠實的聽眾跟著自己一起離開。
沈慕帆聽到房門關閉上的聲音,緊繃的臉瞬間鬆了下來,眼眸之中的冷清減輕了不少,卻多了更多的哀傷。
他雖未完全相信蘇曉苒說的話,但卻相信了七八成,想到蘇曉苒所說的癡心一片,總覺得心下有些悵然若失,想到自己的“侍郎”身份,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莫名感覺——隻是一想到自己居然是被當今女皇休了的侍郎,盡管不願意承認,理智上卻是認可了現在的“侍郎”身份的。
誠如那少年所說,一個被休過的人,如何還妄想去娶一個有“老爺”身份的女人?!
恍惚之中,摸到了左手上的牙痕,失憶之前的自己真的對蘇曉苒所說對她那般愛戀嗎?總覺得那些行為不符合自己的性子。
隻是,自己的性子原本是該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