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內亂過後,人們常常為日益好轉的社會風氣表示讚賞,也常常為邵姿至令還仍未克服的不良社會現象而憂慮。被四人幫破壞了的黨風、社風能否盡快地根本好轉?又有什麼辦法能夠很好地促進其好轉?您如果一時不好回答,就請您來參觀一下軍民共建精神丈明的先進典型柳蔭街。讓這條街道告訴您,讓這裏的人們告訴您:汙髒怎樣變成清潔,愚昧怎樣變成文明,落後怎樣變成先進,宿仇怎樣變成至親每一顆心都象這整潔的院落,拂去塵埃,坦露出高潔的美來;每一個人都象這街旁的綠柳,在自己的位置上找到了存在的位置。這都是因為有了軍民共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這把促使社會風氣好轉的鑰匙,才使這裏的軍民團結和由這種團結帶來的變化,快異得叫人吃驚,才使這—具有古老曆史而又新奇的街道,增添了新輝。
三百年河流成大道
北京西城區,南起前海西街,北到後海南河沿,有一條五百來米長的街道,入街口牆上釘著一塊紅漆鐵牌,寫著柳蔭街三個大字。當春風薰拂,柳枝擺動,遊人身臨此街的時候,猶如進入了公園的林蔭大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榆槐和成徘的柳樹,鐵欄圈起的草坪、花沄裏,泄綠洇紅,各色的鮮花競相爭豔,如姑娘的人麵、彩裙。街的南頭壘石為山,丁香、鬆柏交錯其間,形成一座街心公園。公園北頭,豎著一塊精致的木牌,上麵是徐向前元帥雋秀的題詞:柳蔭軍民文明街。
大道如帶。是錄音帶?錄相帶?可惜都不是,如果是,它一定會卷曲起來,又舒展開,向你敘述這條街古老又嶄新的曆史。
俗話說:三十年媳婦熬成婆,三百年大道流成河,而這條街的曆史,卻是三百年河流成大道。這河修於明代弘治年間。文獻上記載,太監李廣,盜引玉泉,經繞私第,這就是這條街曆史的濫觴。它的上遊源於西山玉泉,繞經李廣私第,向東流入前海。此河成月牙形,河上架橋,叫李廣橋。到了清代,權相和坤看中了這塊地盤,興建了他的府第。和坤高官十四年,貪汙受賄合銀十億兩,相當於當時朝廷二十年財政收入的一半。乾隆死後第五日,嘉慶帝就將和坤令賜自盡,房屋賜給其弟永璘,為慶王府。此後,鹹豐皇帝又把慶王府收回,轉賜他的弟弟奕訴,稱恭王府。《燕都遊覽誌》載:德勝橋下泛舟東行,轉而南,得藜光橋,徑僻,岸無行人,古槐濃蔭,覆陰如罨畫溪。可見當初兩岸景美,中填河深了。
解放前夕,這河已麵目全非。兩岸垃圾堆積,河中臭水滯塞,這兒成了蟻蠅滋生的猖獗地。河岸上貧民窟裏,捏糖人做小毛猴的、住地窖賣後海冰塊的、拉洋車的、賣老亙腐的、打小鼓收破爛的人家都擁擠在這裏,草房和油氈房擠擠擦擦,低矮而潮濕。那時還沒有自來水,窮困的人們隻好和這條臭水相依為命,涮鍋盆、洗衣裳,又向裏麵傾倒煤灰垃圾、人糞狗屎,洗滌汙髒的同時,又不斷傾瀉著汙髒。臭水溝裏,淤積的是窮人的苦難和血淚。和恭王府形成了天堂和地獄的對比。
建國以後,這裏和龍須溝發生了同樣的巨變,臭水溝改成了暗溝,上麵修起了柏?油馬路,命名為李廣撟街。因為這裏土質肥沃,水份充足,適應柳樹的生長,所以植樹若幹年後,早已成了高柳搖窗、綠蔭掩路的柳蔭世界了。覆陰如罨畫溪的美景更勝往昔。因此,人們又賦予了它名副其實的新名字一柳蔭街。
每家人家都有棵難種的樹
在柳蔭街有著七條胡同,住著九百四十六戶居民。他們該是當年臭水溝畔貧苦百姓的子孫。比起他們的祖先,正象這柳蔭覆掩的大道相比於臭氣衝天的汙溝,生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如果排排垂柳象征為幸福之樹,黨的福蔭不就是那濃鬱的柳蔭嘛?至於每個具體的家庭,那就得具體分折了。每個家庭的建立都為了追求幸福,但天災人禍、各種人為的不幸又往往落在這些家庭之上,使願望和結果大相徑庭。他們栽的可是棵楔祧樹喲禊祧好吃樹難栽,那球形的鮮紅色小果是每個家庭的追求,卻不是所有家庭都能獲得的。
你看,西口袋胡同19號樓裏的一位大娘,瘋顛顛地跑到街上來了。她流著一臉的淚水,踏上了後海的薄冰,想紮進冰窟窿裏,好一勞永逸地消除人世間的痛苦,她呼天搶地地喊:天哪。我遭了什麼孽,讓這兩個不孝的兒子來作踐我呢?她對生命一點依戀也沒有,身體向前撲去。就在這當口,她的兒子關炳和飛車騎到,撂下車子,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母親的後衣領,猛往回一帶,母親差點摔倒。他兩膝撲通跪地,抱住了母親的雙腿,氣喘籲籲地哀求道:媽,你不能死!你死了,咱們這個家就完啦!
這位母親生下過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多子多女給她帶來的不是更多的幸福而是更多的懊惱。前年,她的小六子詐騙同廠工友的三千多塊現金,被判處三年徒刑(監外執行)。她這個已經退休準備頤養天年的老媽媽,不得不織毛衫、做衣服,每月八十、一百地為兒子還債。一筆兒女債,一把辛酸淚,舊債沒完,又添新累。眼前膝下這個關炳和,因為婚姻上有第三者插足,早已經和第三者動過刀子,被公安局拘留過。現在又在腿上刻下了複仇二字,準備過罷春節,就要同第三者同歸於盡。她,幾十年撫兒育女含辛茹苦,實指望苦盡甜來,誰料想吃完苦瓜又啃黃連呢?丈夫不管事,兩個孽子又如此這般,她沒法子,竟自作主張到法院去要求離婚。並且說道,離婚後她可以把退休金交給國家,自己住敬老院去,這個辦法頗象舊社會做尼姑遁入空門。但法院的同誌明確告訴她,有兒女的人不能進敬老院哎,明明是兒女作孽,進敬老院還被兒女拖累,她,還有什麼路可走呢?一家一戶的這些撓頭事,把法院也忙得不可開交。住在西口袋胡同11號的謝文英,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去叩打法院的大門了。春節前夕,西城區人民法院隻得派出了孫亞榮同誌,坐鎮居委會,來處理謝文英和霍世英的離婚案。
謝文英的家庭成員並不複雜,一個婆婆,一個丈夫,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但矛盾的複雜性,誰也理不清道不明。就象曹禺寫的《雷雨》中的人物,誰與誰擺在一起都有矛盾,婆媳糾紛、夫妻爭吵、母女不和,二十六年來日積月累,至使這家庭關係冰凍三丈。前些天,謝文英已把行李搬到了廠裏,發誓不再進家門,現在,又向法院提出第一連她自已也忘記這是第幾次的離婚要求。
謝文英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著丈夫如何聽婆婆的挑唆,用鐵鍁打壞了她的腰,四個兒女都長大了,連一聲媽都不叫。說到傷心之處,競然泣不成聲。而每每這個時候,丈夫卻高門大嗓嚷起來:都是你對?你怎麼在家裏成了孤家寡人,連孩子也不叫你媽?
還不是你媽從中間挑的?孩子是我的親骨肉,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管過孩子嗎?什麼都不管,連孩子穿的都是她們大姨做的,要不是你媽使壞,她們能不理我?
是你不孝敬我媽,孩子們看不過,才嫌棄你。我媽快八十歲了,拉扯我就容易?她見了你象老鼠見了貓一樣,當兒子的看了啥滋味?我,我打你是輕的!
同誌,你、你看他,在法院麵前還打打打的呢,要是你們不在,他又得把我往死裏砸!謝文英瞅準時機又遞了一狀子。
法院、居委會、男女雙方的領導,四堂會審,車軲轆話聽煩了,孫亞榮把手一揮,製住了謝文英的哭鬧和霍世英的狠勁,好了,案情大體明白了,你們各自都有責任,謝文英不尊重老人,不對霍世英打愛人,也犯法將來如果再發現老霍打人,或者孩於們打母親,都要受到法律的追究;發現謝文英虐待婆婆,也同樣要受到法律製裁。至於離不離婚,我看居委會的意見是正確的,你們的孩子都結婚生孩子了,雙方又沒有根本的原則性問題,我看還是以和為貴
有些人家的矛盾並不外露,也不那樣大吵大嚷,但艱難困優卻並不亞於前者。劉雲桐這位癱瘓了的老人,此刻眼睜睜躺在床上,能活動的右手扯著床單,恨不能將它撕個粉碎。他想一頭瘇到牆上碰死,又擔心自己氣力不足,頂多能撞出個大包,痛苦再加痛苦;想滾到床下摔死,可床麵離地麵實在太低,摔不死反而又傷,在殘疾上再加殘疾。他竟想不出該怎麼處置自己為好。
他二十一歲畢業於中國大學生物係,留校當過肋教,解放後又在中學擔任過生物和化學老師。他會五門外語,學問淵博、長於辭令,深受學生歡迎。隻因在五七年說了幾句農民生活還很苦之類的話,就把他複雜的海外關係加在一起算總賬,打成了右派,被驅逐到甘肅的農村去。四人幫粉碎後,他的問題獲得解決,被分配在十三中教書。他,忘卻了身體的老化,隻想作個少年哪吒,為社會主義建設生出三頭六臂來。忽然有一天,上得太緊的發條斷裂,他得了腦溢血。昏迷了三星期,搶救了一個半月,竟奇跡般清醒了,但身體卻癱瘓了。然而,清醒者的痛苦比昏迷者的痛苦更能噬嚼人心。當萬籟俱寂的深夜,耳旁隻有老伴那輕微的鼾聲,他大睜雙眼望著天花板,輾轉反側。這時,他就象耶酥被釘在十字架上受刑一樣難受:他有一腔知識卻不能貢獻於四化大業;他感激黨而不能報答於黨;他有曆經了漫長痛苦而不敢回首往昔的痛苦;他有期望未來而不敢正視未來的悲愁。甚至連篷亂的長發、遮沒眼簾的長眉,都刺庠得他難以忍受,使他自暴自棄:唉,象啥?象一個原始森林中的毛人。
自然,決不會每家每戶都象是居住在火山頂上,但小小的困難又總是處處存在的,有的住家陰溝不通,髒水溢於溝外;有的住家太小,自行車隻得擱在院外風吹雨淋這些小小的難處是提不到議事日程上來的,有誰會為這些不成為問題的問題上心呢?
在這條街的最北頭,有一家特殊住戶,如果箅上它,柳蔭街該是九百四十七戶了。它是衛戌區某師某團的一個連隊。戰士們從五湖四海彙攏來當兵,當然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困難發生和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最明顯的,是他們的獻身和犧牲精神得不到社會上某些人的尊重。烈日下,他們扣著風紀扣、紮著武裝帶站崗,那些打扮得象時裝模特兒一樣的男女們卻譏笑地指點著,瞧那個大兵的傻樣而當一些戰士主動到五保戶家去送棉衣送菜、打掃衛生,鄰居家的青年就挑逗地喊:喂,大兵,也到我家裏來學學雷鋒氣得戰士們跑到連部來向連長指導員發牢騷,說永遠不再幹丟人現眼的事了。
的確,托爾斯泰老人說得對: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是誰說的?是朱伯儒說的:兩個人分享一份歡樂,便有兩份歡樂;兩個人分擔一份痛苦,便少了一半痛苦。
軍和民采取聯合行動,為消除人們苦惱而作的努力,首先是從美化環境開始的。
二月四日,衛戌區某團在羅毅政委等五位團領導的率領下,司政後機關加若幹個連隊好幾百人,浩浩蕩蕩開赴柳蔭街打掃衛生來了。他們深深懂得,環境美不僅是精神文明的一項具體內容,而且是心靈美的先導,因為任何舊的習俗、風氣的變革,都必將在人的心靈中引起深刻的反應。他們大至每一條街道、胡同,小至每一個院落、死角,都來了個舊貌換新顏。許多年存積的垃圾堆被清除,數十戶堵塞的下水道被疏通。這一行動給居民帶來了微妙的影響,臉上開始發熱發紅。院落幹淨了,心卻局促起來。象那些忠於職守的職員發覺了自己失職一樣,連忙搶著和部隊同誌一齊幹了起來。就在這一天,軍民共清除垃圾、渣土就有十三噸。自然,作為人民軍隊,這樣的事跡過於平常,甚至不值得寫在這篇文字裏,但在當地居民的心裏,卻是卷起了一股惑情的風暴。一位老人事後在寫給海外親戚的信件中,對這事專門作了不算報道的報道,她是把這件事作為柳蔭街十大新聞的首條加以報道的。這一天,咱家突然跑進來三個解放軍,說是幫助我們打掃衛生,我還沒來得及製止,他們就挽起袖子幹開了。屋裏忙完了,就開始疏通下水道。快過春節了,現在是北京最冷的季節,下水道周圍潑的髒水都結起了冰,走在上麵很容易跌跤,他們硬是不顧地髒冰滑,用鐵鎬撬開蓋子,用手,用小鐵勺一點一點地把堵塞的汙泥挖出來。我擺在凳子上的煙不抽,茶不喝,一忙完就又到別家去了。這樣好的軍隊,不知道你在外國是不是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