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大片的迎春花都開了,花香四溢。飛瀾淺淺的笑著,用不了多久,便是百花綻放的季節,可惜,她已經看不到了。日複一日,花謝花開,飛瀾突然發現,她活了整整二十年,眼中隻有君洌寒的倒影,卻偏偏錯過了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娘娘,夜寒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靈犀走上來,將手中厚重的披風搭在飛瀾肩頭。而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娘娘,您在想什麼?”靈犀隨意問道。
飛瀾一笑,柔聲回道,“迎春花都開了,很美。”
“隻是迎春花而已,等過一陣入夏,禦花園中,百花齊放,那才叫美呢。後宮中屬靜嬪舞姿最美,每年百花節的時節,靜嬪都會在花間翩翩起舞,賽過飛燕呢,隻可惜皇上不喜歡,他總說靜嬪心機太重,入宮後,也隻寵幸過她三兩次而已。”靈犀嘀嘀咕咕著,在宮中久了,閑來無事,也喜歡說一些別人的閑事。但飛瀾對這些卻並不上心,
飛瀾將頭輕靠在廊柱上,眸光隨意散落,毫無焦距。
園中極是靜寂,徒留春風穿透樹葉的沙沙聲響。而一陣由細碎的腳步聲,卻打破了園中寂靜。
飛瀾輕蹙眉心,看向沿著石徑由遠及近而來的一對人,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內宮大太監徐福海。
“老奴參見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徐福海躬身一拜,滿是褶皺的臉上堆滿了笑。
“徐總管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貴幹?”飛瀾淡聲詢問。
徐福海從身後小太監手中接過托盤,盤中承裝的竟是一斛牛眼大的珍珠。在暗夜之中,閃動著瑩潤的光芒。牛眼大的珍珠本就稀罕,要籌齊這滿滿的一斛珠,更是極為難得。
“白日裏西域使臣來訪,進貢了一斛珠,皇上說隻有娘娘才配得上,所以讓老奴給娘娘送來。”徐福海恭維著說道,而後,躬身跪在飛瀾麵前,將一斛珍珠舉過頭頂,捧在飛瀾麵前。
飛瀾笑靨淺顯,眸光淡淡散落,並不專注。青蔥兩指隨意夾了一顆明珠,在麵前晃了晃,映著昏黃的燭火,明珠晃亮了人眼,的確是稀世之寶。她哼然一笑,將明珠丟在徐福海掌心間,“這顆就賞給公公吧,煩勞公公走這一趟。”
“這……老奴擔當不起。”徐福海略帶猶豫。
“公公拿著吧,替我謝過皇上。”飛瀾淡聲又道。
這一次徐福海並未拒絕,將明珠收入懷中,拱手道,“老奴謝娘娘賞賜,老奴還要回乾清宮當差,便不叨擾娘娘歇息了。”
“徐總管慢走。”飛瀾淡淡點頭。
徐福海走後,靈犀雙手捧起那一斛珍珠,睜大了一雙好奇的雙眼。“奴婢入宮多年,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多的珍珠,若是讓其他宮的主子知道,一定要嫉妒死的。皇上還是最疼娘娘的。”
飛瀾諷刺的笑,將頭靠在梁柱之上,纖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冷哼道,“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什麼?”靈犀不解的問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飛瀾微彎的唇角含著苦澀與嘲弄,淡聲說道,“前朝玄宗帝曾有一寵妃名梅妃,姿色絕倫,一曲驚鴻舞驚豔天下,玄宗對其極為寵愛,隻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玄宗癡迷上後入宮的楊貴妃,將梅妃冷落一旁,後玄宗偶然記起了梅妃,因憐其淒苦,玄宗封珍珠一斛密賜梅妃。梅妃不受,便寫下此詩句:柳眉久不畫,殘妝淚濕紅綃衣,帝王若有心,便會前來一見,不必送一斛珍珠來安慰寂寥之心。”
飛瀾隱隱覺得,自己就是那梅妃,君洌寒或許想過疼寵她,但他有了瑜琳,於是,她對於他來說,就變得不再重要。
一旁,靈犀卻恍然大悟,一笑道,“竟然退去禦賜之物,這梅妃也是個驕傲之人呢。”
飛瀾明眸低斂,笑靨在絕美的臉龐逐漸消失,“梅妃卻是高傲之人,隻可惜,紅顏未老恩先斷,最是無情帝王家。”
靈犀自然看得出她的愁緒,試探的詢問道,“娘娘是思念皇上嗎?不如奴婢去長樂宮將皇上請回來吧。”
“不必。”飛瀾斷然拒絕。既然無心,又何必強求。她慕容飛瀾一向不需要他的憐憫。
一陣冷風拂過,靈犀起身,重新為飛瀾攏了肩上披風,口中又嘀咕道,“娘娘的故事,奴婢以前也曾聽年長的宮女講過呢。梅妃失寵,鬱鬱而終,但那楊貴妃也並無好下場,被活生生吊死在馬嵬坡。”
飛瀾的眸光茫然看向遠方,心道:自古深宮似海,又有幾個能得到好的結果呢。
然,此時,君洌寒並非在長樂宮陪伴瑜琳,而是身處乾清宮中,風清揚屈膝跪在他麵前,帝王一直沉默,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君洌寒淡漠的飲茶,半響後,才將茶盞落在桌案上,沉聲道,“你起來回話吧。”
“微臣不敢。”風清揚心口一沉,已有不好的預感。
君洌寒鳳眸冷眯,凝視他片刻,哼然一笑,“既然喜歡跪著,那就跪著說話。”
風清揚低頭不語,隱在雲袖下的手已經緊蜷起。果然,頭頂再次響起君洌寒的詢問聲,“現在該和朕說實話了吧,飛瀾究竟怎麼了?別在告訴朕什麼心鬱難結的鬼話,你真當朕是傻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