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自然不會虛晃一槍,正正經經地出了懸賞令,蓋了大章的,那就是實打實的懸賞令了。到時候提了人頭去換靈石,也不怕他不認。
總有人窮得過不下去。殺個人跑了就是,提了人頭到什麼地方也找得到黑市的分部,找得到人,拿得出靈石來才是真。
死壓了三日,燕城還是亂了起來。
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囤在燕城的長老級人物摔了杯子。
明慈也想摔杯子。
大半夜的,二寶突然抽風了似的狂哭起來,幾個奶娘幾個弟子輪流哄著都沒有用。果然不一會兒大寶和三寶也開始了。
明慈急得披頭散發,親自抱著二寶,光著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嘴裏念著:“乖,別哭,別哭啊……”
然而卻收效甚微。
這個時候,她也想哭。內憂外患,如今博了那一把,確實將自己置之死地,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而後生的機會。兒子啊兒子,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孩子哭得她的心,又亂了。
她輕聲問文秀:“他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文秀慌亂地道:“看不出來……脈象氣息一切都如常。”
言罷還是不確定,拿手去探二寶的小胳膊,二寶不情願,在明慈懷裏扭得厲害。大寶和小寶本來哭累了停了下來,後來又被他鬧醒,也跟著又哭了起來。這孩子凶猛地哭到天將亮,聲音才漸漸因嘶啞而小了下去。
明慈第一次覺得心都痛得揪了起來,拿臉去貼孩子的粉嫩的麵頰:“好孩子,別哭了好不好,你要什麼,娘都給你,別哭了,聲音都啞了,別哭了……”
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慌了起來。最冷靜的主母也已經六神無主。但這一屋子的,不是姑娘就是凡人,誰能理解,縱然明慈平素做事再大膽,如今也不過是個初為人母的姑娘家。如今最該慌亂的人,本就是她。
文鈴跪了下去,顫聲道:“主,主母,師尊帶著幾位大師姐都出征去了,山裏也沒有留下半個巫術能用的人,鈴沒用,不過聽說過一些。二公子看著瘦小,師尊曾說過他有些先天不足,容易受驚。大約也是受了驚嚇,收收驚就好了。”
明慈看向陳媽。
陳媽早就哈欠連天,隻奇道:“怎麼仙人家的孩子,也會鬧驚嗎?”
複又道:“我們確實有這麼一說,先天不足的孩子便容易受驚,那個吃點安神丸就好了的。”
文鈴也不太有把握,畢竟這麼小的孩子要是亂吃東西怎麼說都是不好的。但是二公子看起來確實沒有任何不妥,隻能說是受了驚嚇了。
等到清晨,孩子哭得幾乎要昏過去了,才喂了些水進去,稍微安靜了一些。後來拉了粑粑,文鈴看了看,見顏色發青,便愈發肯定,孩子是受驚了。
她生性膽小,而且不是一般的膽小,此時方下定決心,給孩子喂了一點安神的藥。二寶嬌氣得要命,如今隻肯讓親娘抱著,才能安睡。漸漸就睡在了明慈的懷裏。他睡了,大的和小的自然也就能好好睡了。
一晚上的兵荒馬亂。
如今靜了下來,明慈低頭去看懷裏的寶貝。他的臉生得小,確實是三個孩子之中最瘦弱的一個。花瓣似的嘴唇撅著,眼角還有些眼淚,抹了一臉。明慈那手帕給他擦了擦臉,俯身親了親他的眼睛。
明慈也不放心,搬了三個搖籃來放在正屋。然後自己略收拾了一下,出去陪弟子們練功,近午時又回了屋子裏,守著孩子,在旁邊勉強定著神看書。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出了一身汗。這種情況不大正常。
屋子被人輕輕推開,漏進一縷清風。明慈掀開迷蒙的眼睛,看著搖籃裏的孩子。
明月似乎微微有些驚訝:“小慈?”
明慈心裏大約有了底。外間弟子剛剛散了去,現在她渾身無力,連半點靈力都凝聚不起來。她低聲道:“我渾身使不上力氣來。”
一雙手伸了過來,似乎猶豫了一下,才伸手貼在她被汗浸透的腰身上,把她抱了起來:“先到床上去歇著。”
明慈低聲道:“嗯。”
明月抱著她,把她放在了床上,問:“可要喝水?”
明慈點點頭。她的頭發已經亂了,渾身大汗,奇怪的是竟不讓人覺得討厭,明朗的五官被汗液浸得反而更嫵媚,眼睛深不見底。
汗濕的衣服裹在身上,也曲線畢露。身段不像她看起來那麼野蠻精悍,現下才發現她的皮膚白得幾乎有些炫目,用膚若凝脂來形容也不為過。大約是沒有力氣,渾身軟得像一灘泥,靠在床上,頗有些柔若無骨的意味。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睜著眼睛,倔強又脆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