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走出醫院門診大樓,馮增雲捏著診斷書的手指有些發白,好像全身沒有了知覺一樣。
一陣匆匆的跑步聲從後麵傳來,剛才給她看病的醫生拉住了她:“喂!我在後麵看著像你嘛!你去檢驗科取化驗單了嗎?”
低頭看見馮增雲手裏的診斷書,明了地說道:“你已經是肝癌晚期了,如果及時住院治療能緩解病情,多活~~~一段時間。”
他咽了口唾沫,其實他想說能多活幾個月的。
但如實說病情的話感覺自己又實在太殘忍了,雖然這個女病人說自己是孤身一人,沒有親人朋友,讓自己對她的病情如實相告,但這種對病人生命時間的推斷還是說不出口的。
馮增雲回轉頭直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又茫然的接著走,醫生追了幾步,喊了幾聲,發現惹來周圍人的側目,就停下了腳步。
馮增雲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目光不知投在了哪裏。她在這夏日的陽光裏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就在剛才,她給她男朋友劉子瑜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的病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馬上要出差,回來立刻就聯係她。
劉子瑜是她的大學同學,現在在省政府機關工作,完全憑自己能力考上的公務員,是個非常勤奮、聰明好學的小夥子,長得不錯,也有人緣。
馮增雲知道他很不容易的,畢竟也是個普通家庭出身,沒有任何背景。
她接著又給爸爸打了個電話,隻是問候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爸爸還是沒有問候她過得好不好,隻是抱怨物價漲得太厲害,那個孩子上學的費用也大,家裏又沒錢了等等。
馮增雲的家鄉是東北一個近郊的小鄉村,媽媽在她考上高中時就已經病得很嚴重了,家裏的底子就是那時候掏空的。
媽媽後來說什麼也不治療了,最後半年是活活等死的。
媽媽讓女兒一定好好努力學習,說女兒考上大學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在馮增雲收到省農大的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早上,媽媽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等馮增雲放寒假回家的時候,看見了已經和爸爸結婚兩個月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的肚子已經挺起來了。
整個寒假話裏話外都是媽媽生病把家裏錢花光了,現在沒錢供她上學了,實在不行別念了雲雲。
過完年開學之後的幾年大學生活,馮增雲沒有回過家,也沒再要過家裏一分錢。
馮增雲念完本科接著讀了MBA,開學前回了趟家。
爸爸對她還是沒有笑模樣,那個女人調笑著馮增雲大學白上了,是找不著工作才接著讀研的。
那個女人生的小男孩也總是使勁兒踩她的腳,還用小腳踢她。
馮增雲雖然不願意與小孩子計較,但心裏就是感到不舒服。
當聽到爸爸向她要贍養費時,她點頭答應著轉身離開了這個曾經的家,再也沒有回去過。
其實她是知道的,自己的老爸是個莊稼地裏的好把式,也很勤奮,能吃苦,即使當初給媽媽治病掏空了家底,過了這麼些年也應該過得不錯了。
畢業後不到一年,馮增雲成為外資食品公司的CEO。
每個月都定期給爸爸寄些錢,每月兩千元錢就已經讓爸爸和那個女人很高興了,但她自己知道這不過是自己薪水中的九牛一毛。
天漸漸黑了,馮增雲邁著機械的腳步走在大街上,她在周圍的喧鬧聲中漸漸回了神,抬起頭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劉子瑜單位附近的某著名商場的拐角處。
一個熟悉的男中音響起,她向商場門口望去,劉子瑜和一個時尚女郎拎著幾個包袋相挽走出商場門口。
這個女人馮增雲認識,是劉子瑜上司的女兒,在劉子瑜單位一次春節聯歡上彼此見過。
馮增雲眼角流下一行清淚,心裏感覺被刀劃了一下,然後嘴角翹了起來,她忽然想起自己把車落在醫院停車場了。
三天後的夜晚,劉子瑜回到了馮增雲的洋房。
馮增雲抬眼看了看他,臉色紅潤,眉頭卻皺著。
劉子瑜坐在馮增雲的身邊,拿起馮增雲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仔細看著馮增雲,眼中隻有探尋,沒有疼惜。
馮增雲衝他笑了笑,沒說話。
劉子瑜問了問她的治療情況,聽說她打算放棄治療也沒有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