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米小米倒也習慣成自然。習慣了幫他撿起掉在地上的課本時得不到謝謝,習慣了問他話時,他隻是點頭搖頭,又或者用手一指。更習慣他像啞巴一樣坐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
她想,他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生冷,疏離,無喜無悲,不苟言笑。
可如今,他隻是在她的背手,用手指的溫度一筆一畫寫下那個輕巧的“磷”字,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發生了變化。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恨他,隻是怨。怨他對自己不冷不熱,怨他對自己不理不睬,怨他像朵孤獨的花一樣,永遠生活在彼岸。
可一個“磷”字讓這一切都化為烏有。當她自嘴裏同樣吐出這個字後,米小米似乎聽到陳汐槿在身後輕輕籲了口氣。
她寧願這樣去想。
二、
米小米沒有去謝陳汐槿,也沒有刻意去問原因,她把這當成她與陳汐槿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愛秘密。她愛電影中梁朝偉無法述說,隻能將一切封於洞口的抵死憂傷。
她說這樣,才夠完美。
她為自己的這種小喜悅小秘密,沾沾自喜。她認為沒有憂傷的人,都是可恥的。她認為陳汐槿會為此對她改變態度,至少放下看起來所謂的架子。
陳汐槿不英俊不瀟灑,甚至沒有一般女生眼裏喜歡的那種“壞”。像一個事先設計好程序的機器人,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而那次小小的“意外”是他唯一的一次“出軌”。哪怕他掩飾得再好,偽裝得再逼真,當教室裏隻剩下他和米小米,後者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探到他麵前,用亮亮的眼神望他時,他的右手在桌子底下還是不自覺地緊了緊。
隻是,他沒有探出那幾十厘米的距離,他的嘴角動了動,然後逃了出去。米小米仍愣在那裏,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陳汐槿連書包都忘了背,就那樣倉惶地從自己麵前消失掉。
原來,她與他之間不光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甚至,隔著一整條銀河。
米小米想不明白陳汐槿為什麼要逃?她隻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他的感激。他落下的敞開口的書包裏,一張背麵粘著宣紙的小巧照片就那樣蕩啊蕩的,蕩花了她的雙眼。
米小米認得那張照片,一樓學校布告欄上,李欣然大大的眼睛,眯起來像一彎月牙。甜美,清新。如今,卻空出背麵的宣紙,像一道小小的疤。
李欣然是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的少數女生,是米小米脫了鞋光腳追都追不上的好學生,更是男生瘋狂暗戀的對象。
哪怕陳汐槿,也不能例外。
李欣然會在新月如鉤的晚自己後,對著跟在自行車後的小混混喝道:本姑娘今天心情不爽,你們給我滾遠點!也會在幾何老師在黑板上論述了一黑板才得出結論後,跑到前麵用黑板擦一擦,三下五除二將問題解決後,很帥地說老師你不要給我小鞋穿。
這就是李欣然,敢作敢當,敢想敢為。敢在眾目睽睽下,死死地盯住胡以寧,說你憑什麼不想信我喜歡你!
是啊!胡以寧憑什麼不想信李欣然喜歡自己?這世上又有什麼是李欣然所不敢為的?
可是胡以寧卻那樣玩世不恭地站在那裏,任身後的陽光在地上傾泄出一灘明媚。李欣然你喜歡我哪裏呢?眼睛鼻子還是嘴?又或者我的身材?胡以寧頓了頓,用輕佻的眼神望向對麵。
空氣靜默了大概有一秒鍾的時間。在這一秒鍾裏,換作其他女生怕是冒著羞愧難當落荒而逃,而李欣然卻直直地站在那裏,向前邁進一步,用堅定的眼神逼視胡以寧。
不光眼睛鼻子嘴,隻要是你胡以寧的,我都喜歡!
自信如李欣然,自負如李欣然,用篤定的眼神望向胡以寧,仿若望向一頭觸手可及的獵物。可在胡以寧輕輕的一個動作中,李欣然還是哭了,有大片大片的淚珠自她的臉上轟然而下。
胡以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用手輕輕一指,可惜你不是她。
那一刻,米小米看到李欣然眼裏的恨,胡以寧那亦真亦假的笑,還有陳汐槿僵住的表情。
胡以寧喜歡米小米,在麥城最冷的時候。
三、
你喜歡我什麼呢?米小米用胡以寧同樣的語氣問。隻是她充滿了疑惑,而後者卻是戲虐的肯定。
李欣然對胡以寧的喜歡是滿滿的篤定與堅持,而胡以寧地暗含了玄機。
他說小米,喜歡一個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是的,需要。就像她喜歡陳汐槿,至少可以說出十條以上的理由。他幹淨的指甲,整齊的頭發,微笑時若隱若現的酒窩,成績永遠排在前麵,就連穿的襪子都是白色。
這一切的一切,足以讓米小米喜歡上一個人。重要的是,這個人是陳汐槿。
她以為這便是愛,便是她綿長不變的歡喜。隻是這種歡喜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同罷了。
像胡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