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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曲橋下,湖水如鏡,盡攏天上星辰輝月,恍若觸手可及的銀河。
擱下佩劍,歪倚著欄杆支膝席地而坐。解下腰間的酒壺,便仰頭直接就著小壺喝了一大口。
清酒細膩醇厚,齒喉餘香回蕩,烈而不猛,淡中帶勁。
好酒。
“這八仙醉不愧為醉心樓的第一釀,果然是上上之酒!”
他爽朗大笑,肩膀一側,身子就勢往旁邊倒去。左肘一屈以拳撐住額角,悠哉地搖晃了一下酒壺,將清液倒入口裏。
濃鬱的酒香緩緩在幽靜的空中彌漫浮動,滲入五髒六腑,彷佛整個人都泡在酒泉之中。
一口接著一口,不知不覺間,半壺佳釀已然下肚。
眸裏也漸漸起了兩分醉意。
猶自在酒意中神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合眼假寑,幾聲清脆的敲門聲忽而破空傳來──
“什麼人這麼晚了還來串白爺爺的門?”
“在下是開封府展昭,特意前來拜訪白少俠。”
溫潤的嗓音神奇地驅散了肆虐腦海的酒蟲,他眼珠一轉,一骨碌坐了起來。
展小貓?
真是稀客……
唇角輕揚,朝院門外揚聲說道:“禦貓大人長途跋涉來陷空島,不知所為何事?如為那種勞什子寶物,白爺爺早已完壁歸還,貓大人若然不信,可以通報開封府的人入宮搜搜那破藏寶庫……”
“展某並非為三寶一事而來,而是關於皇宮裏的一起傷人案,欲請白少俠隨展某回開封府一趟。”
皇宮的傷人案………
是小太子那宗?
怎麼扯到他這兒去了?
“嘖嘖、白爺爺我隻會跟美酒美人打交道,官場上的腥風血雨白爺爺從不占邊兒的,貓大人哪裏胡塗了吧,還是快快回去查案才是。”
“白少俠,此事情勢嚴重,且關係重大,望白少俠借予方便,協助開封府查明真相……”那人的語氣依舊不溫不火。
可他卻聽出當中的焦急。
嗬嗬,小貓越急,他偏要越磨蹭。
“白爺爺兩袖清風,能借你甚麼方便?查案子是你們吃官飯的人的職責,要方便問做官的人去。總之,白爺爺與這案沒丁點瓜葛,也幫不了你,不送了。”
任由那貓兒呆立在門外,打了個嗬欠,複側身躺下來,繼續品嚐那餘酒。
卻聞颯的一聲,牆頭上旋起一道藍影,俊拔的身形在星夜下倏得一閃,來不及看真切那輕盈利索的步法,來者經已踏著湖波飛縱起來,眨眼定駐在橋頭。
江湖傳言中南俠舉世無雙的燕子飛,果真敏捷如靈燕。
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讚賞之色,未等那人近身,急急一掌撐地打直身來,腳尖挑起地上長劍,手腕一動,劍鞘便準確無誤地指向那人咽喉要害。
“哼,好個肆無忌憚的禦前護衛!主人家都還未許可入內便擅自闖進,包黑炭怎麼教導你們的?一身本領竟然用來爬他人家宅院牆,難道當官的就可以這麼不顧禮數沒規沒矩?”他挑挑眉,清朗的聲音帶上幾分戲謔揶揄:“還是說……貓兒就是喜歡到處爬?”
本來想著看他激起那身貓毛,可惜眼前之人的麵貌在月色的反映中蒙了一層暈光,見不著是惱是羞。
那人有禮地朝他一拱手,道:“擅闖白少俠家,展某在此賠罪。然而展某此番到來,實有公務在身,不得耽誤,希望白少俠諒解,隨展某回開封複命。”
“貓大人言之……似乎不是請白爺爺幫手查案,而是……要把白爺爺逮捕回衙門?”
“這……展某也明白當中或許有誤會,但還是先請白少俠到衙門再細議……”
“到衙門再細議?”他撇嘴一笑:“好啊,若然貓大人能打敗我白玉堂,我就乖乖跟你回去──”
言罷,鏗鏘一聲,內勁沿鞘運送,銀亮雪白的劍身寒光四冒。
“好劍。”那人喝彩一句,全身氣息頓時一凜,舉劍橫擋淩厲而來的一擊,躍開兩步,笑道:
“既然白少俠欲與切磋,那麼,展某奉陪到底──”
出鞘,逼近,對格。
劍峰相擊,退開,推撥刺劃,既攻且守,方寸之間皆是成敗。
劍氣纏綿,繚繞在二人周身,強大的內力對衝震得握劍的虎口幾近麻痹。
提氣一衝,那人被逼退後三步。
卻不小心踏到擱在地上的酒壺,狼狽的絆倒。劍氣一下子缺了阻力,直直劃向那人胸口,刺破衣袍──
“哈哈!貓大人,你這是功夫不成,打算色,誘白爺爺麼?”他禁不住大笑,收劍入鞘,走上前伸手扶起他,“可白爺爺不愛男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