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車馬靜,初日照高林。
官道通幽處,峽間草木深。
山光悅水性,湖影空人心。
城郭人聲寂,但餘蟲鳥音。
清晨的時候,小西湖西北方大山中的景象,正像這位詩人描繪的一模一樣,靜謐,安寧。
天地和山水還沒在昨夜的夢中醒轉回來,懶洋洋的還沒準備好迎接新的一天。
可是有三個人偏偏就不識相,非要打破大自然的安靜祥和。
刀削斧劈的山崖之間,射出兩條人影,一前一後,你追我趕,交織成一青一黑兩股流光,像兩隻鬼魅,看似忽疾忽緩,實則一步十丈,砂石激蕩,風聲嗖嗖。
離著他們還有好幾十仗的距離,也有一個人影在往前趕。
前麵的兩個人像騰雲駕霧的仙人一般飛奔,最後這位則是施展起不知道哪裏學來的三腳貓輕功,在陡峭的山崖間挑挑撿撿的艱難前行。
如果現在旁邊有人,一定免不了要提醒他一句:人家是神仙打架,你跟著湊什麼熱鬧,一不小心劍氣縱橫,你的小命就嗚呼哀哉啦!
最前麵落跑的人,全身黑衣,黑巾蒙麵,專挑一些山勢陡峭、枝椏斜生的地方飛掠,想甩開後麵追趕的人。
在後麵追趕的人,一襲青衫,約莫二十歲年紀,手握長劍,修眉星目,神采飛揚。
再說最後麵的那位呢,一身白色短身衣褲,大概是八九歲年紀,頭上左右兩邊各梳著一隻書童髻,氣喘籲籲,背上斜挎著包袱,斜挎著紅葫蘆,斜挎著油紙傘,還斜挎著一把沒有劍的劍鞘。
他可不就是白衣小書童,胡豆豆麼?
怪不得他跑得這麼慢,他挎的東西也實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家少爺到底有多狠心,把所有的東西都壓在一個還在長身體的孩童身上。
胡豆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像上麵那樣想著,對自己疼惜的不行。
青衫少年身法迅疾,如風似電,臉上卻始終是笑吟吟的模樣,朝前喊道:“喂,前麵的,別再跑啦,我不追你!”
後麵的胡豆豆遠遠聽見,心裏說句:唉,又要開始唬人了,誰會信你呐!
青衫少年雖然一身簡單幹淨的青衫,普普通通,但嗓子非常的清亮潤澤。
再加上顧盼之間豐姿雋爽的高貴神態,像是哪位世家公子,或者王孫貴胄,過慣了驕奢的生活,特意穿著粗布衣裳來品嚐人間的清苦。
骨子裏麵自然而然散發出來藏不住的尊貴,但偏偏又百般的灑脫。
讓人情不自禁想起一句住在江南小清溪的詩人,蘇晴的詩詞來:一襲青衫仗劍溫酒露,飲得半點微醺走春秋。
少年的這一聲“我不追你”,遊響停雲,在山澗之中前後環繞,左右回彈。
我不追你……不追你……追你……才逐漸消音。
黑衣人這不就輕易地相信他了麼,一縱身在山石上的一株枯木上輕飄飄駐足,然後向後觀望。
再看那青衫少年哪裏有半絲半毫不再追趕之意,看見黑衣人停下了,反而耍起狠來,借此機會,兩三個起落又把距離拉近了幾分。
無恥,黑衣人暗罵一聲,腳下一點,身化烏光,向崖頂掠去。
這時身後又傳來了青衫少年的聲音:“你怎麼不信我呢?哎,你別專挑些枝枝杈杈的跳哇,你這人就喜歡樹杈嗎?你是山裏的黑猴兒嗎?”
聽他這一句“你怎麼不信我呢”,胡豆豆險些笑噴了出來。
心想:以前還隻是騙子,如今簡直厚顏無恥。
黑衣人頭也不回,權當沒有聽見,不想理他,隻想快些擺脫這個難纏鬼。
青衫少年手提長劍,盛氣淩人,武功最多和黑衣人伯仲之間,但是現在卻偏偏把人家追得如此狼狽,難道他攥著黑衣人的把柄不成?
黑衣人這會下定了決心,全力施展起身法,少年眼看就要越落越遠。
“這家夥武功果然了得,”少年嘀咕道:“哼,要是連你都對付不了,小爺可是白白混了。”
回頭望向落後的小童,看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心想:再托也沒有用了,不能再往前跑了,就在這裏把他解決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