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都凝眸朝院門處望去。
姚錦紅卻突然拉了錦瑟的手,壓低聲音問道:“四妹妹,武英王為何敢野蠻至此?”
錦瑟見姚錦紅眸中全是好奇,便好笑地搖頭,同樣低聲道:“三姐姐,戲文上的質子都是被迫為質,這六皇子卻是北燕自己提出送其為質的,這一被動一主動,差別可就大了呢。這六皇子倒也未必野蠻,卻定是個猖狂之徒。”姚錦紅聞言目露不解,欲再問,錦瑟卻美眸斜飛睨著她,掩唇笑道:“瞧三姐姐,發釵都歪了,怨不得老夫人總說三姐姐是皮猴呢。”
錦瑟抬手笑著給姚錦紅扶了下發釵,姚錦紅便不好再問了。
此時,老夫人帶著眾人迎了江安縣主,方回到錦繡堂落座。
江安縣主不過四十來歲,梳著朝雲近香髻,隻在髻側插了一排大小不一、質地極好的羊脂玉梳。她通身穿戴不見有多華麗,卻透出一股低調而沉斂的華貴來。
老夫人與江安縣主同坐在靠軒窗的山形鑲雲母靠背羅漢床上,卻不敢托大,微側著身子以示尊敬。
江安縣主見她略顯局促的樣子,便笑道:“下月是老父大壽,我回慶陽拜壽,不想前兩日下了場大雪,便被困在了此地。昨兒太陽是出來了,可我那個不孝子卻邀了友人登雲屏山去了,到今日還沒個蹤影。我自己在客棧悶得慌,湊巧聽聞老夫人這裏熱鬧,便緊趕著來湊個趣兒。老夫人莫怪我不懂禮數才好。”
老夫人忙笑道:“哪裏!縣主能來,真叫姚府上下受寵若驚,令這錦繡堂蓬蓽生輝啊!”
江安縣主又與老夫人寒暄了兩句,也與萬氏打過招呼,便瞧向站在下麵的幾位少年,道:“可是府上的少爺們?真是個個一表人才啊!”
老夫人聞言,笑得合不攏嘴,忙謙虛了兩句,道:“他們幾個都不長進,若是能有蕭公子十分之一的才學,老身也就知足了。”
方才是姚禮赫親自送了江安縣主過來,文青等幾位少爺便一道來給老夫人拜壽。聽老夫人這般說,二房所生的三少爺姚文科便忙帶著四少爺姚文敏、五少爺姚文青和四房所生的六少爺姚文強一同上前給老夫人磕頭,道:“今兒祖母壽辰,孫兒們一同作了一首賀壽詩,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姚文科言罷,雙手捧上一紙詩文。雅冰忙上前接了呈給老夫人和江安縣主鑒賞。
卻見紙上用行書寫了一首四句的賀壽詩,江安縣主含笑念了:“教子以衷更教孫,懿行淑德仰慈雲。蟠桃果熟三千歲,紫竹籌添九百春。”眾人紛紛稱讚,江安縣主也點頭,將詩作遞給萬氏,笑道:“這詩雖比不上少文為你作的那首《十福詩》,字卻極出眾,你也瞧瞧。”
上個月在鳳京的武安侯府,萬氏也剛剛過了壽辰。當時謝少文當眾作了一首賀壽詩,一共十句,因每句詩中都含有一個“福”字,故得名《十福詩》。謝少文作罷,贏得滿堂彩。那詩更是廣傳鳳京,江州的不少府邸也有耳聞。
謝少文聞言,忙起身朝江安縣主欠身行禮,道:“縣主謬讚!姚家弟弟們的詩一片至純之意,相形之下,《十福詩》過於追求華美辭藻,卻失了真情。此詩甚妙,實非我所能及。”
姚文科見他謙遜,自也帶頭捧了謝少文幾句。
萬氏瞧了那字,也連聲稱讚,道:“不知這字是哪位少爺寫的?”
姚文敏等人尚未回答,倒是江安縣主道:“讓我猜猜。這字定是出自前首輔姚大人的嫡孫姚文青之手,可對?”
姚文科是幾人中年紀最長的,他便笑著躬身回道:“縣主眼力超凡,正是五弟所寫。”
老夫人便忙衝姚文青招手,道:“還不快來拜見縣主。”
文青舉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江安縣主便點頭讚許道:“今年該有八歲了吧?單看容貌倒與廖尚書有五分相似。而這一手字卻是盡得了你祖父的真傳,是個好孩子。”
文青忙恭敬地應了。
江安縣主又衝老夫人笑道:“姚閣老是我大錦的書法大家,一手行書端莊清秀、飄逸如雲,可謂廣采眾長、冶於一爐。韞哥兒幼時便描摹姚閣老的字。隻是他沒有定性,學不來閣老的天質自然、豐神蓋世,臨了五年都沒個風骨,這才又練了楷體。文青這孩子不錯,他小小年紀,竟將閣老的字練得如此傳神,該沒少下功夫,定是個純孝的。”江安縣主說著歎了一聲,才又道:“當年閣老過世,公爹曾在府中祭拜多日,夫君也歎閣老離世苦了文青這孩子。豈不知古往今來成就大事者無不是命途多舛的,所謂‘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嘛!孩子,好好讀書,好好習字,我還指望著將來能有幸觀看到祖孫三狀元的傳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