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見國王前夜我躺在床上一宿沒合眼。
第二天頂著兩個碩大的熊貓眼打開門,發現駕車來的居然是上次坎坎房間裏那個‘麵癱侍衛’凱爾特。他見到我這副尊容愣了一下,然後拉開車門,我拖著沉重的步伐鑽進了馬車。
還記得那本《獻給海神之明珠——亞特拉斯》中,有首詩寫到國王居住的歐奈羅宮是一座海底宮殿,可等見到其廬山真麵目後,才發現藝術作品的想象空間究竟有多大——這哪裏是什麼海底宮殿,明明就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蓬萊仙境!
馬車穿過波塞多尼亞東邊最後一道城門,我忍不住從車裏爬出來與凱爾特並排而坐。遠遠望去,那海天交接處,歐奈羅皇宮獨占一整座島嶼,雲煙盡頭是大片仙宮般的建築,那是海神賜予世間無價的珍寶,成為滿目湛藍中唯一讓人窒息的理由。
海麵上,一條連接海岸線和歐奈羅宮的長棧道宛如劈開海水的銀色絲帶。凱爾特指著絲帶說道:“那是唯一一條通往歐奈羅皇宮的陸路,隻在退潮時才顯現出來,因此每天能夠驅車進出皇宮的機會隻有一次。”
“真是個變態的設計。”果然符合那個變態的亞特拉斯——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馬車越駛越近,我半躬起身子,扶著車頂朝皇宮眺望。
隻見棧道入口處有一座高聳的白玉色雕像,比波塞多尼亞那恢弘的主城門還要高挑。雕像麵朝歐奈羅宮的方向,是個身材比例完美的女子,一手優雅地輕提裙角,另一手作出朝外拋東西的姿態。
“那雕像是誰?”
“愛神阿芙洛狄忒。”
“這麼重要的地方難道不應該放你們人人都崇拜的海神嗎?”納悶地自言自語:“放一個不相幹的阿芙洛狄忒,難道是說你們國王陛下嚴重缺愛?”
凱爾特瞥我一眼,嘴角隱隱抽搐。
從這個角度看去,旭日恰好從歐奈羅宮的背後緩緩升起,而我們一路驅車狂奔,晨風烈烈呼嘯而過,竟讓我想起了“誇父追日”的壯舉。馬車距離愛神像越來越近,到了跟前,仰頭,隻能看見阿芙洛狄忒完美的胸部,還有她手上那顆光芒閃耀的金蘋果。
希臘神話中,金蘋果在眾神心中的地位就如同鑽石在人類心中的地位一樣,一顆恒久遠,一顆就破產。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天後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還是傾國傾城的愛神阿芙洛狄忒都為金蘋果心動不已,甚至還因此引發了特洛伊戰爭。
這樣一想,金蘋果實在算不上什麼吉祥物。那為什麼這個愛神雕像還要把金蘋果拋向歐奈羅宮?難道是為了提醒亞特拉斯不要被物質引誘?又或者是說告誡亞特拉斯愛情是毒藥?
我百思不得其解。
凱爾特則給了一個麵癱的答案:“普瑞爾閣下,金蘋果出產自波塞多尼亞北部山崗的黃金果園,象征著尊貴,美麗和真摯的愛情。”
“不會吧……金蘋果是產自這裏的?”
“是的。當年神王宙斯與神後赫拉結婚時,所有的神衹都給他們送上了禮物。大地女神蓋婭從西海岸帶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樹上結滿了金蘋果,就栽種在獨角獸山穀最深處。起初,夜神的四個名叫赫斯珀裏得斯的女兒被指派看守栽種這棵樹的黃金果園。幫助她們看守的還有拉冬,它是百怪之父福耳庫斯和大地之女刻托所生的百頭巨龍。後來眾神沉睡,黃金果園便由國王陛下親自守護。”
“你們國王還挺忙。”神都不管了他還要負責看守,倒不如免費開放,還能進去愉快的玩耍一番。
“任何人都不要妄想進入黃金果園,隻有國王陛下才有資格進入,不然會被守護在門口的巨龍拉冬撕成粉末。”凱爾特斜我一眼,揚鞭打馬。
我一激靈,好像他那一鞭子不是抽在馬屁股上,而是抽在了我身上:“拉……拉冬沒有沉睡?”
“沒有,它從不睡覺。走動時,一路上總會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因為它的一百張嘴發出一百種不同的聲音。”
我吞了口唾沫。
緊接著馬車一顛,我們終於離開了海岸,踏上通往皇宮的棧道。
海浪一波又一波湧起,拍打著棧道兩側濺起銀白的水花。這條唯一的道路真如絲帶般纖細,僅能容納一輛馬車駛過,若稍有不慎便會跌入兩旁無垠的深海中。但是在這棧道上乘風觀景,景色也不是一般的好——眺望兩頭,無論是蟄伏在烏瑞亞山下祖母綠般迷人的波塞多尼亞城,還是鑲嵌在汪洋中鑽石般夢幻的歐奈羅宮,都一樣的令我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成群的海鷗低低掠過水麵,留下回蕩在空曠天際的啼鳴。它們的翅膀帶風,驚起卷卷浪花親吻著巍峨的歐奈羅宮腳底,仿佛一種虔誠的膜拜。而歐奈羅宮在初升旭日的照耀下,錯落有致的鉑金牆體反射出華麗光芒,使人不敢逼視。
馬車很快就抵達歐奈羅宮腳底。
凱爾特跳下馬車,騎士一樣立正:“普瑞爾閣下,請您步行進入。”
我點點頭,生怕出錯地跟在他背後,亦步亦趨。
遠看歐奈羅皇宮時已經覺得氣勢磅礴,走近才發現,它竟如同一座大山般盤踞了整座島嶼,由無數建築群連結而成,此起彼伏的尖頂仿佛要戳破蒼穹。
不同於亞特蘭蒂斯比較普遍的希臘式建築,歐奈羅宮是高大而層疊的,類似於梯田的設計,使每一層宮殿之間都有中空的廣場相連。廣場上種滿了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環繞著無數羅馬立柱,建有造型各異的噴泉,水係自上而下流經每一層,形成循環的天然瀑布。從最底層往上看去,整個皇宮的地麵部分就宛如一座碩大無比的空中花園,錯落有致的金色殿頂掩映在綠樹與水幕的交織下,美妙的樂音此起彼伏,傳遍皇宮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