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輪菜上完,我就借口拉肚子提前從傳菜隊伍中退了出來。昏昏沉沉地摸回房間後,倒頭就睡。
我做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夢。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舞台上演出,賣力地唱,賣力地跳,可是所有人都指著我瘋狂地大笑,他們猙獰的前仰後合,就像無數血盆大口一張一合的食人花。人群中,隻有坎坎沉默地看著我,他一語不發,眼神中充滿了憐憫與同情。
他用唇語對我說:普瑞爾,你看,你居然沒穿衣服。
我慌張地低下頭,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
這還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著我,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自己不知道。
我站在那裏,像個跳梁小醜。
……
醒來後已是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過去,我絲毫沒有察覺坎坎與我的不同,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貴族富二代,還很悲催的不能從磁歐石上獲得智慧。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他的話。
第一次見麵,在馬車上,坎坎急著為國王辯解:“其實,國王建立學院的目的就是為了實現人人平等的心願。近千年來,亞特蘭蒂斯的人民因為磁歐石賦予的智慧而漸漸變得好逸惡勞,貪財愛富,窮奢極欲。為了改變這樣的現狀,國王下令重新建立四大學院,就是希望亞特蘭蒂斯的人民不要再依賴磁歐石,而是能夠通過自己的勞動去獲取知識以及財富。可惜沒人知道國王為了重新建立學院花費了多少的心思,也沒多少人願意去想想國王做這些事的用心,貴族們隻知道一味譴責他,卻不知道這些譴責其實帶給他多大的痛苦。”
我問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支吾說:“我哥哥是在國王身邊工作的。”
上地理課說到十王子都城的時候,坎坎低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和十王子殿下,是應該……有一點交情。但是我和他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比你想的那樣複雜一些……哦,不對不對,應該是更簡單一些。”
我故意揶揄他:“那到底是簡單還是複雜?”
坎坎緊張地搓著手:“我八哥說,愛情是世界上最複雜的事情,放棄尊嚴去愛別人還不如驕傲的隻愛自己。所以……我也說不好這算是複雜還是簡單。”
我竟然以為他是被十王子拋棄的小情人,而沒有深究他話裏的含義……
去‘珍珠’赴宴之前,坎坎拿著印有‘加普勒培斯’名字的請柬對我說去不了了。但是在‘珍珠’裏我又看到了和他身形相似的小個子……
海神祭祀那段時間坎坎莫名其妙的失蹤。還有他測試我的千裏傳音器時,憑空冒出的聲音——“加普勒培斯”。往後坎坎時不時失蹤一兩天,我居然傻不拉幾地把每個月的那幾天歸為:與十王子的甜蜜約會日。
我拉著坎坎敲詐埃澤斯時,凱爾特那個包含同情、憐憫、為你祈禱……以及一種默默哀悼的複雜眼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當時拉著的就是埃澤斯的同胞弟弟。
因為末日預言之事,維比婭迦爾他們蒞臨學院。當我準備溜走時,坎坎猛扯住我的衣袖:“普瑞爾,你不能走!”
我氣他為人如此正義,卻沒想到他的正義是因為這關乎到他最敬愛的大哥和他統治的國度……
預言之事平息後,坎坎神秘地說:“據說,四王子留在波塞多尼亞的原因隻有一小部分是因為迦爾祭司的邀請,而絕大部分是因為國王陛下對他說:普瑞爾這個人很有趣。——普瑞爾,作為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就是等著下鍋的魚。”
我居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內部消息……
坎坎看到我和埃拉西普斯在一起時驚慌的表情,還有埃拉西普斯玩味的笑容。
我還和埃拉西普斯解釋:“坎坎根本就不想讓十王子知道他在這裏學習的事情,他不想依靠王子去得到那些榮耀。他那麼努力的學習,那麼努力的想在亞特蘭蒂斯立足,不就是為了能配得上十王子,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嗎?你怎麼忍心去破壞他這個小小的心願?怎麼忍心讓一個如此深愛你弟弟的男孩傷心?”
埃拉西普斯一怔,半晌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以前沒發現,普瑞爾,你真是一個極具創造力的天才!”
當時壓根沒想過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新年夜,我催促坎坎回去陪十王子時,他低下頭咕噥:“嗯……他正有人陪著。”
我還以為他是在吃醋……
商量去莫貝林時,坎坎堅持和伊菲蒙同一陣線,伊菲蒙抱著坎坎猛親一大口,嚷著即使自己不去也一定要實現坎坎的心願。
我卻隻想到了伊菲蒙*熏心看上自己弟弟的心上人,而不知道坎坎這麼做其實是因為伊菲蒙是他四哥……
入宮後坎坎來看我,隻說:“唔……今天正好我哥哥當值,就進來看看你。”
我卻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哥哥哪裏有這麼大的權限可以放閑雜人等入宮。
他和迦爾奧蘭斯的關係那麼好,甚至他們倆都對他十分順從,我竟然一直以為是大家都特別照顧他身體不好……
……
我真傻。
我就是全宇宙第一號大傻瓜!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晚飯沒吃,這時候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利落地穿鞋,下床,把整個屋子翻了個遍,終於讓我翻出了幾塊幹掉的香菇和一些從宮外帶進來的生米。我拿出小風爐,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去棕櫚園的小廚房偷了點雞胸肉,回來煮香菇雞肉粥!
厚臉皮被我的動靜吵醒,掀開一隻眼皮瞅了瞅,之後就果斷跳過來,趴在我旁邊的空地上舔爪子。在不開燈的房間裏,煮粥的風爐仿佛一叢小小的篝火,照映在我們一人一獅臉上。我被烤得暖洋洋的,忍不住將下巴抵在膝蓋上,閉著眼睛小憩。
直到“噔噔噔”的敲門聲把我吵醒。
急促的敲門聲就像扔進這片小小安逸空間的一枚炸彈,誰也不知道引爆後,門外站著的會是什麼人——迦爾?奧蘭斯?伊菲蒙?沒吃藥的安弗雷斯?或者是抽羊癲瘋的美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