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下了車子,走到她那一側打開車門:“走吧,佳寧,時間不多。”
他見她還是不動,幹脆伸了手拽她:“你的男人在上麵等你,我放你們回去,回北京去。”
她聽到這話,本能的跳下車子,秦斌也在這艘船上?秦斌也在這艘船上!她不計生死,豁出一切的來到這裏,隻為了找到他,救回他,如今知道他近在咫尺,就在這艘船上,他們可以一起回家!
她該高興不是嗎?
然而是什麼釘住了她的身體,讓她本該奔過去,卻連一步也無法移動?
她隔著大雨看著他,雨水在他們的臉上交彙成河流,他的樣子在她的眼前被衝刷淹沒,她要看不清他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摸,確定他的存在。誰知撲了空。
小山躲開她的手,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將卉從裏麵抱出來,塞在佳寧的懷裏:“你救回來的小孩子,你把她帶走吧。”
那柔軟的小小的身體在她的懷裏,忽然成了所有溫暖的源泉,佳寧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這是你的……?”
“誰也不是。”小山說,“抓錯了人,又送不回去,你帶她走吧。送到孤兒院裏。不用太費心力。”
雖然那麼相像,她猜得到,他也不會告訴她。欠的太多了,怎麼又能加上這一筆?讓她帶走他的女兒,然後怎樣都行,都會好過留在這裏。
佳寧把小孩子緊緊的緊緊的抱在懷裏。
小山用雨衣把她們裹在一起。
停泊的船鳴笛,小山推佳寧的肩膀:“走吧,該上船了。他在上麵等你。”
是啊,秦斌還在上麵等她,登上了船,就會就此離開這裏,回到真正的屬於自己的世界裏去。
佳寧被小山推著往前走,快上甲板的時候,他忽然說:“裘老師,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
她轉頭看他。
“你給的是真的a材料的方程?”
“……”她看著他,沒有表情,“常規的工作環境下,那是很好的材料,可以用來製造汽車,不過造價太高,沒有實際應用價值;如果,如果真的發射到太空裏去,高速旋轉中,它會像藥物的糖衣一樣,分崩離析……”
她未說完,他便笑了:“是啊,你才是專家。”
汽笛又在催促,她要上船的時候,他拍拍她的肩膀:“裘老師,之前得罪了。”
她腳步一窒,可是不能回頭。
身體在這一刻仿佛將一切重新經曆。他們的意外相識,處心積慮,勾心鬥角,你死我活,還有覬覦彼此的身體,水一樣的柔情……她的身體在冷雨中發抖,隻是抱住卉,自己不能喘息。
有人在上麵伸出手來拉她上船,佳寧抬頭,果然是秦斌,她想說些什麼,為了這曆盡磨難的重逢,可是不可能,身體和思想已經不受控製。
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拽住秦斌,跨了一大步上了船來,突然腳下一滑,就要被纜繩絆倒,秦斌抱住了孩子,佳寧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趕緊扶她起來,往船艙裏麵走,佳寧被壓倒了原來的傷口,那裏本來已經愈合,此時卻突然冒出破裂,鮮血從濕透的衣服裏滲出來。
“佳寧你怎麼了?這裏受傷了嗎?疼不疼?”
“疼,”佳寧說,眼淚終於找到好的理由,瘋狂的流出來,不用抑製,不能抑製,在臉上泛濫,“疼死了。秦斌你去給我找些紗布來,好不好?”
他聞言就去找船家。
佳寧抱起小孩子,趔趄著挪到窗口。
周小山已經不在那裏了。車子也開走。
從來都是如此。
沒有問候,沒有道別。
可是,如何道別?
說再見?
怎麼再見?
佳寧的雙手搭在卉的肩膀上,看著她那與小山一般無二的臉,他連她都給了她,那周小山就連自己也要舍棄了。
孩子看著她哭得那樣洶湧,伸手去擦她的淚。
她握住那小小手,聲音顫抖地說:“那個人,送我們來的人,他是誰,你知不知道?”
“他很好。”
“你要記住他的,他是爸爸。”
“……”
孩子的眼睛漸漸有淚光旋轉,一眨,落下來。
她把她摟在懷裏,也把自己身上的重量負在這個小小的身軀上:“不要哭,以後我們在一起。以後,我是媽媽。”
裘佳寧乘坐的船深夜裏啟航,天色微亮,看見廣州港。
同一時間裏,周小山已經連夜返回查才城。
莫莉還躺在的病房裏,她一直沒有蘇醒。
小山把潔白的枕頭壓在她的臉上,看著心率儀上的曲線漸漸拉直。
“莫莉,我親愛的妹妹。我們不能這麼活著。”
雨下了兩天,一直不停。東南亞的雨季來臨。
在這間病房裏,他卻忽然嗅到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