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沒有打算挑選吉日。結婚的日子是瑤琴和陳福民兩人商定的。學校暑假開始那天,他們就舉辦婚禮,然後出門旅行去。這一次他們計劃去雲南。聽人說,那邊的風景特別好。可以看到草原和雪山。陳福民說,去把靈魂洗一洗,洗幹淨好過一種全新的日子。陳福民總能說出很漂亮的話,這是楊景國說不出來的。楊景國總能做出很漂亮的事,卻沒見陳福民做出什麼。瑤琴心裏永遠這麼著比較他們二人。

婚期不遠了,陳福民卻突然就忙了起來。有時一連幾天都沒空到瑤琴這邊來。偶爾他會打個電話。電話裏說些奇怪的事。有一回,陳福民打電話說他正在茶館裏,然後叫瑤琴猜他和誰在一起喝茶。瑤琴當然猜不出來。陳福民就說是和張三勇。瑤琴怎麼也想不通,陳福民怎麼會跟張三勇坐在一起喝茶。又一回,陳福民打來電話,告訴瑤琴他在吳望遠聊天。瑤琴隻覺得吳望遠這個名字很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什麼人。好多天後,才記起,楊景國有個大學同學就叫吳望遠。還有一回,陳福民說他在鄉下。鄉下正刮著風。陳福民讓瑤琴通過電話聽那裏的風聲,然後說,你能聞出這風裏的氣息嗎?

瑤琴鬧不懂他在做什麼。瑤琴想,管你做什麼,不幹我的事。

星期六的時候,陳福民來了。手上拎了隻雞,還拿了一根擀麵棍。瑤琴說,太陽從西邊升起了,怎麼想起來買雞呢?陳福民說,討好老婆呀。瑤琴說,怎麼這麼粗一根擀麵棍?陳福民說,是學校看門老頭兒送給我的。說這木頭沉實,擀餃子擀麵條都特別襯手。那老頭是東北人。瑤琴說,這擀麵棍真打得死人哩。陳福民說,居家過日子,這東西特實在。

瑤琴和陳福民說好星期天一起去照婚紗照。瑤琴的媽要瑤琴無論如何都要去買一套婚紗。瑤琴覺得人一輩就穿這麼一回,照相時借一下就行。而婚禮穿件旗袍就好了。瑤琴的媽說,就因為人生隻穿一回,難道你還要穿件無數人都穿過的髒兮兮的婚紗?瑤琴一想也是。沒準陳福民老婆十年前也穿過的。想過,她就約著新容一起上了街。跑了好幾家婚紗店,挑來挑去,總算挑了件滿意的,新容說,酷斃了。還說現在年輕人都是這樣用形容詞。但陳福民卻不是那麼高興。陳福民說,我真不曉得你隻賺這麼幾個錢,卻能拿錢不當錢。瑤琴說,我又沒讓你買,這是我媽給的錢呀。陳福民說,就算是你媽給的錢,也應該省著用。老話說,好鋼用的刀刃上呀。瑤琴說,結婚不是刀刃,什麼事是刀刃?陳福民說,比方哪天生病呀什麼的,你又沒有公費醫療。瑤琴說,你可真會說話。陳福民說,我的話都跟那擀麵棍一樣,實在得很。

照相的費用要一千塊。價格貴得令瑤琴和陳福民都感到意外。瑤琴說,還照不照?陳福民說,看你的意思。瑤琴說,我沒帶夠錢。陳福民說,我也沒帶夠。瑤琴心想到現在為止,我幾乎就沒花過你的錢哩。想過心裏就有些不悅。瑤琴說,那就算了吧。陳福民說,是你說算了的,到時候不要怪我。瑤琴說,我什麼時候說要怪你的?

本來兩個人準備照相完後,去看一場電影。瑤琴一下子沒有了情緒。瑤琴揶揄道,看一場電影兩個要花五十塊錢,還是省了吧,以後可以用來看病。陳福民說,這個錢我來出好不好?免得你覺得我這個人小氣。瑤琴說,我看還是算了吧。小氣又不是什麼大毛病。

於是兩個人白出門一趟,什麼事也沒幹就回了。星期天的氣氛因了這趟白出門的經曆一下子陰鬱起來。瑤琴回來便往床上一躺。天花板上立即浮出楊景國的臉龐。楊景國憂鬱地望著瑤琴。楊景國對瑤琴說,你什麼都不用管,你隻管當你的新娘子,所有的事都交給我。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是你的奴隸也是你的管家。楊景國當年跟瑤琴說話的樣子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