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今晚第二次看到男人在黑夜裏吸煙,煙頭的火星閃爍,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車庫裏的那一幕。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同樣站在夜色裏,同樣無聲地吸著煙,給她的感覺卻大不一樣,喬邃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而安嘯卻像一個啞謎。
蘇男見他無意回答,也沒了興致。此時他們正站在風口下,蘇男身子越來越冷:“天色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
安嘯瞧她畏寒的模樣,道:“去我車裏坐一下吧。”
“不了,我有點困。”
安嘯脫下自己的西裝,不容分說給蘇男披上,見她有些抗拒,低啞道:“陪我吸完這根煙。”說完並未退下,兩人挨得很近,蘇男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今晚的情緒也很低落。
“我媽媽……”安嘯突然停頓,轉過頭去,似乎難以啟齒。
每個人心裏都有些禁忌不能跟外人說,蘇男有些於心不忍,拍了拍他的手:“回去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安嘯順手拉住了她:“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跟姓喬的關係嗎?想聽嗎?”
蘇男點點頭。
“我媽媽……在你這樣的年齡時,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就是喬邃的父親,喬子東。”這話讓蘇男大吃一驚,原以為是他和喬邃之間是情仇,沒想到是上一代人之間的恩怨。“他們倆好過一段時間,卻被喬家的老爺子拆散了。因為那個時候,喬老爺子已經給兒子物色了一個兒媳,就是喬邃的母親,張亞萌。”
“他們倆分手了?”
安嘯點點頭:“然後我媽在另一個男人的追求下,沒多久就結婚了。可是……這個男人無意中發現他們倆仍然藕斷絲連,於是兩人關係開始惡化,我媽卻在這個時候懷孕了。”
蘇男眼瞧著他神色異樣,已經明白過來。
“這個男人認為自己戴了綠帽子,我媽卻堅持要生下來,兩人越鬧越僵,終於離了婚。孩子生下來時,喬子東的妻子張亞萌來醫院探望,她以孩子相威脅,逼得我媽不得不遠走他鄉,過得窮困潦倒。”
蘇男不用想都能猜到,孤兒寡母在陌生的城市生存是多麼的艱難。
“她臨死時,我在部隊,她身邊沒有一個人……”安嘯說不下去了,連連猛吸了幾口煙,黑暗中的紅光亮了許多,甚至可見幾縷淡淡的青煙飄逸而出。他突然抬手朝空中彈了一下,那縷紅光隨即劃出一道弧線,恰好掉落在不遠處的垃圾箱裏。
過了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還是安嘯開了口:“我的故事講完了。”
蘇男下意識地點點頭:“你恨他們?”
“是,”安嘯眼眸深寒:“如果不是他們,我媽不會走到這一步,最後……客死異鄉。”
“可是,喬子東夫妻倆已經死了。”
“父債子償。”
“可萬一,你爸爸是……”
“不可能。”安嘯斷然搖頭:“絕對不會是喬子東,否則我媽肯定會有暗示。”
蘇男突然沒了聲音,原來自己和這個男人竟有如此相似的經曆,連想法都一樣。此時再看他,竟多添了幾分親切感。
安嘯自嘲道:“這種剝光自己的感覺,有點別扭,很不習慣。”
“為什麼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安嘯茫然地搖搖頭:“或許是你剛才的那個表情,觸動了我。”
蘇男點點頭,今晚的他很真實,真實得就像另一個蘇男。她柔聲道:“今天你也很累了,早點回去吧。”說完準備脫下西裝還給他。
安嘯雙手按住了她:“有點涼,穿著吧。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安嘯突然上前擁她入懷:“這條路上你不會孤單,現在多了我一個朋友。”說完,不等蘇男回話,他已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蘇男定眼望去,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轉身進了單元門。
很快,小區院子裏又恢複了寧靜。
昏暗的燈光斜照在平地上,露出一片片光暈。陰涼的微風吹著,兩邊的大樹時不時輕甩著樹枝,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隱藏在牆壁後麵的男人慢慢走了出來,遠遠看著蘇男在樓道裏拾級而上,感應燈在她身後一層一層自動熄滅,隻留下一個拉長的苗條身影。
男人轉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高倍攝像機,咧嘴笑了笑。或許是站的時間太長,似乎感覺很累。男人活動了一下肩膀,又左右晃了晃頭,轉身走向路邊一輛毫不起眼的小車,坐了進去。不一會兒,車燈照射前方,小車也隨即消失在綿綿不盡的夜色裏。
31 誤會
又是周一,通常這也是蘇男最忙的時候。
臨到中午,蘇男接到一個電話,沒想到木誌明會主動邀請她吃飯。蘇男連忙推掉其他應酬,答應下來。她眼睛看著電腦,心裏卻在反思自己的這段表現,工作中有沒有失誤?有沒有犯忌?有沒有得罪人?好像都沒有,表現可稱得上中規中矩,既有成績,也沒有風頭過甚。這才放下心來,處理完手上的幾個電子郵件,稍微修飾後下了樓,沒曾想正是下班高峰期,電梯走走停停,耽擱了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