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連環計
淩西是在如玉山莊拍賣會前一天被公司緊急召回的。
淩西不願意回去,人還在休假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蘇男一直勸他,因為這次的召回不是壞事,而是一件大好事,他被擢升為公司總經理。淩西仍然不同意,他希望明天的拍賣會結果一公布,立即讓蘇男辭職,兩人一起回加拿大。然而公司的人事部連打了三個電話,催促他立即起程,因為新聞發布會的時間不等人。
蘇男拉來安嘯一同勸說,又連哄帶騙把他弄到機場,淩西無奈,一再提醒之前兩人的約定,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回程的路上,安嘯也忍不住勸蘇男:“這事一了,你就回去吧。”
“你不想報仇?”
“弄垮如玉山莊,無異於給了喬邃一記響亮的耳光。”安嘯說到這裏,深吸一口氣:“我媽生前最大的心願,應該就是成為如玉山莊的女主人吧。這次夷為平地,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了。”見蘇男沉默不語,又道:“我不知道你和喬家的仇恨有多大,不過,淩西為你做到這個份上,很難得。”
蘇男點點頭:“我明白,隻要親眼看到如玉山莊化為廢墟,我就離開中國。”
“到時我們一起去現場看。”
“好。”
晚上蘇男失眠了,多年的願望即將實現,這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興奮。他躺在床上,數了無數隻羊,眼睛仍然很精神,一點睡意都沒有,隻好爬起來看電視,一部很老的影片,一個家喻戶曉的講報恩和複仇的故事,一個愛也徹底、恨也徹底、報恩也徹底、複仇也徹底的人——《基督山伯爵》。
影片看完時,天也亮了。
蘇男倒在沙發上蒙蒙朧朧睡去,她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晴姨。夢中隻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黑色,另一種是白色。
她在黑暗中前行,摸索,像一隻瘦弱又害怕的小老鼠,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小心謹慎地慢慢前行。然後有人罵她,用最惡毒的語言罵她,鄙視她,嘲笑她。她不敢還嘴,隻有默默忍受,但受辱的心靈讓她忍不住流淚。立即就有人上來打她,有用手的,有用腳的,還有用小板凳的,落在身上鑽心的疼,刺骨的疼。她緊緊閉著嘴巴,默默忍受,並且還得擦幹臉蛋,不能掉一滴眼淚,否則這種暴打會沒完沒了。
然後夢境中變成了白色,非常漂亮的白色。她看到插著天使翅膀美麗聖潔的晴姨來到她身邊,晴姨用溫暖又細膩的手牽著她走出那個冰冷的孤兒院,每晚每晚守護在老做噩夢的她身邊,柔聲對她說以後會有一個全新的家,四處奔波湊錢為她安排眼科手術……
蘇男是在睡夢中被鈴聲吵醒的。
她不願從夢境中醒來,因為她已經很久沒夢到晴姨了,她相信這是晴姨在拖夢給她,在夢中與她相會,有話對她說。可手機鈴聲不依不饒地響著,平日裏清脆悅耳的《琵琶語》現在變成了一種噪音,使勁地折磨著她。
蘇男從被子裏伸出手到處摸索,尋找著關機鍵,卻誤打誤撞弄到了接聽鍵,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男人在電話的另一頭急切地說道:“蘇男,不好了,出大事了。”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蘇男在睡眼惺忪中使勁地想,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熟悉的聲音又說道:“蘇男,你在聽嗎?如玉山莊被喬邃拍下了。”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一下子澆醒了蘇男,她立即翻身下床,拿手機的手在發抖,牙齒在打顫,聲音也變得很不連貫:“你……說……什麼?”
“喬邃的價格比陳歸塵隻高了十萬元,現在已拍下了如玉山莊。”
“這不可能,今天不是愚人節。”蘇男笑了:“你的惡作劇騙不了我。”
安嘯在電話那頭深深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忍:“雖然很殘忍,但千真萬確,喬邃拍下了如玉山莊。”
“這不可能。”
“我們所有人都被喬邃擺了一道,包括你、我、淩西,還有陳歸塵,我們所有人都上了他的圈套,那個報價單就是一個餌,等著我們跳下去。”
“不,我不相信。”蘇男想起遊艇的那一幕:“如果姓喬的有意讓自己上當,何必弄壞電腦,還讓淩西去冒險拍照。”
“這個我也不知道。”安嘯在電話那頭沉重地道:“蘇男,趕緊回加拿大吧,我擔心姓喬的會對付你。還有陳歸塵,你害他丟了這個項目,他也不會放過你。”
這話猛然點醒了蘇男,她急急掛了電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跟陳歸塵翻臉,無疑喬邃現在最希望看到的是敵人的窩裏鬥,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是,一遍遍電話打過去,都是同一個冰冷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蘇男急得不行,穿上拖鞋,披了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門,她得去找陳歸塵的女朋友——那個叫許遙的女孩。然而半小時之後,仍是無功而返,對方早已人去樓空。
看著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蘇男毫無辦法。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被電話鈴聲吵醒,還是安嘯,這次更急了:“蘇男,上網,快點上網。”
“怎麼了,又發生什麼事?”
“你的新聞,全是你們的新聞。”
蘇男顧不上其他,一下子衝到電腦前,輸入自己的名字,果見屏幕都是她,或站,或立,或微笑,或含情,旁邊的配角有好幾個,有淩西、有艾莉莉,還有喬邃,尤其有一張四人在甲板上舉杯同慶的照片,被用得最多,也拍得最美。
蘇男眼前模糊起來,難怪陳歸塵不願意給她解釋的機會,這些照片足以定她的罪——死罪,換作她自己也不會相信。想必現在的自己在陳歸塵眼裏,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雙麵間諜——喬邃的同黨兼走狗。
蘇男隻覺得身子像是四分五裂了一般,強烈的撕裂之痛蔓延全身,卻又感覺不到那種裂痛來自何方,很難受很難受。她痛得蹲下身子蜷縮起來,心裏害怕到極點。這個時候,她才理解淩西那句話的含義:“你根本不知道喬邃的手段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