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夢離坐在主位上,仲秋在一旁服侍。
那天她曾見過的黑衣男子,此時卻一襲紅衣坐在下首,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淡淡道:“我戰天南從來不會拿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作為威脅的對象。”
明雲裳聞言微愕,環顧四周,很快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明老爺一襲工整的錦袍,雖然跪在地上,但未見一絲狼狽,她想起明老爺往日的性情,再看到大廳裏戰天南坐在那裏好整以暇的模樣,便知她又被明老爺擺了一道。
明雲裳心裏生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名怒火,隻是怒到極致反而淡然了,今日這一場局原本就是為她而設,她不可能不現身,縱然之前在內室就察覺這是騙局,她也不得不出來。而她因著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原本對明老爺還存有的一份父女之情也煙消雲散。
明老爺被她那冰冷而漠然的眼光看得一愣,當下慚愧地低下了頭。
明雲裳淡淡道:“我今日終是見識到了賣親生女兒的父親了,這一局我認輸。”
戰天南早前聽過她的事情,並未將她放在心上,見她出來時也隻是個容貌平平的女子,此時這般往大廳裏一站,竟自有一種灑脫與威儀,縱使她方才還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賣了,也未見一絲窘迫之色,他平日極少看人第二眼,此時卻又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明雲裳的出現也在鬱夢離的意料之中,他隻是隱隱覺得像明雲裳那樣的女子,縱然之前被算計了也不會輕易認輸,而戰天南並不是好對付之人,她今日怕是難以脫身了。
他輕咳一聲道:“明五小姐孝義可嘉……”
明雲裳打斷他的話道:“若非有世子成全,我又哪裏知道孝義之事,自也不會知道這世間的親情竟淡薄至此,不過我還是要謝過世子。”
說罷,她輕輕一福,卻也不再看明老爺,而是扭頭對戰天南道:“此次逃婚,實是逼不得已,還請戰公子見諒。隻是逃婚之事已出,我若是再嫁給戰公子怕是戰公子臉上也掛不住,不知道戰公子想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戰天南顯然也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問,原本心裏還有幾分看輕明雲裳的念頭也散了,這個女子竟比傳聞中的還要厲害,隻是這樣一來正對了他的胃口,當下淡淡道:“兩種解決方式,一種是當作這件事情沒發生,我們繼續拜堂成親;另一種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強娶你為妻。”
明雲裳聞言頭皮發麻,此時才發現容景遇的那些無賴之舉比起眼前的男人當真是小兒科,當下眉毛一挑道:“這兩者有區別嗎?”
“有區別。”戰天南緩緩道,“一個是你情我願,另一個是你不情我願。”
明雲裳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戰天南覺得她那副樣子甚是有趣,便又道:“我這麼說還是想給你幾分麵子,大家以後要生活在一起,如果撕破了臉,關係弄僵了,終究不是一件好看的事情,所以為了我們往後的幸福著想,你最好是選擇前者。不是我威脅你,我若是想要明府一天之內片瓦不留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明雲裳不懷疑他有這能力,這人既然能讓容景遇那麼重視,就絕對不會是省油的燈,她撇了撇嘴道:“真沒有料到戰公子和容二公子有著同樣的喜好。”
“別把我和容景遇扯在一起。”戰天南將茶杯蓋蓋上,眸子裏的寒氣泛了起來。
明雲裳早就知道他和容景遇不對,當下淡淡道:“我隻是說事實罷了。其實吧,對於我這樣一個名節盡毀的人而言,戰公子肯娶我實是我的福氣,隻是可惜得很,我卻再次失了節,心中另有所屬,再要勉為其難地和戰公子結緣,怕是有人會不同意。”
“誰敢不同意我滅他全家。”戰天南的眸子裏殺氣泛起,隻一瞬間,仲夏的天氣便顯得猶如寒冬。
明雲裳似是沒有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一般,微笑道:“戰公子這句話說過了,小心牛皮吹破。”
戰天南冷笑道:“我戰天南這一輩子還沒有怕過誰。”
明雲裳不以為然地說道:“戰公子是沒有怕過誰,隻是被人囚禁了一段時間而已。”
戰天南聞言大驚,他被容景遇囚禁之事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眼前的這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又是如何得知?他冷冷地看著明雲裳,見她雖然身形纖瘦,可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優雅淡定的氣質,雖然其貌不揚,那雙眼睛卻亮過天邊的繁星。在這個世上,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氣場而不為所動的女子,她是第一個。
他冷冷地看著她,明雲裳卻淡淡道:“戰公子不用猜這事是誰告訴我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戰天南的眼裏寒意更重,明雲裳卻嘻嘻一笑道:“其實戰公子這個時候應該問我的心上人是誰,我為何能如此理直氣壯不懼你分毫地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