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輕輕抬眸,看著身前這個淡然靜默的女子,是從什麼時候起,秋靜開始自作主張了呢……昨日,她的確不在,因為她正在颯坤宮和承乾宮之間兩地奔波。可當時秋靜一直隨行左右,寸步未離她的身邊。夏竹來稟報,自己不知,她卻知道。
“恐怕不是來不及說,而是根本不想說吧!”垂下目光,她的眼底,含了一抹了然。
秋靜怔怔地抬頭,複雜地看著她。
“主子不要怪罪秋靜,秋靜隻是覺得主子對福貴人那麼好,可她卻不領情,如今同住冷宮,主子實在不好再去管她……”人未到,聲先至,剛踏進門檻,冬漠就急急地替秋靜辯解。
她手上端著一個精致的紅漆托盤,盤上是盛著烏黑藥汁的瓷碗。
被打入冷宮,可禦藥房的人依然一日一次地來送藥,殷勤周到,從沒有任何的怠慢,大抵是受到了李德全的吩咐。
看了幾個時辰的火,冬漠的臉微微熏紅,眸中染著一抹倦色。
秋靜側過目光瞪她,低低地嗔怪,“主子並沒有責怪,你不要多事……”
“你這個人,怎麼不識好歹!”冬漠也瞪起眼,一雙美眸冷冽,卻是在與她賭氣。
秋靜緊緊地抿著唇,瞥了她一眼,沉聲不語。
景寧在一旁看著。自從秋靜來到她身邊,就一直是內斂沉默的,唯有對著冷豔的冬漠,才會略略帶著脾氣,而這種脾氣卻滿含著親密與信賴。
深宮中,她們這樣的情誼,最值得珍惜嗬護。
她很羨慕。
“主子趁熱把藥喝了吧……”秋靜沒有再爭辯,隻是輕輕地端過藥碗給她。
景寧順從地接過,然後,仰頭,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那個福貴人不知好歹,主子為何還要去管她呢?”取了一盤酸梅,秋靜端過來,卻被景寧擺手推開。
“我懂你們的意思,可退一萬步講,她肚子裏麵懷的畢竟是龍種,萬一有什麼閃失,誰都擔待不起的。”
敬事房沒有記載也好,太醫告假出宮也罷,就算是沒有任何的證據,可誰都心知肚明,福貴人肚子裏的孩子,是貨真價實的皇室血脈,純正高貴,即便是被打入冷宮,也沒人膽敢怠慢她。
“福貴人不是被貶謫了嗎,能不能出這景祺閣還難說,為何主子這麼緊張?”冬漠性子直,想問便問了。
景寧笑了笑,搖頭,“哪有這麼簡單呢,皇上特地將我們安置在東廂側角的偏殿,也是為了照顧福貴人母子。否則,這偌大的景祺閣,偌大的北五所,依著內務府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風,是沒必要將兩個冤家湊到一起的……還是準備準備,我們這就過去一趟吧……”
有些人,雖然彼此牽掛,卻往往天各一方,而有些人,即便是再互相敵視、互相厭惡,也總會湊到一起。
惠貴人與納蘭大人,算是前一種。
而景寧和福兮,算是那後一種。
景寧踏進東廂的時候,裏麵是潮濕而燥熱的,掀開破舊的門簾,撲麵而來一股子悶熱的潮氣,帶著發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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