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頭子對於我的到來,也是有那麼些不痛快的,畢竟我是自願投的江,不是冤死在他那地界兒裏的。
他讓我在他水邸當那個豆大的小官,想來是為了刁難我。但我特爭氣,走馬上任後,雖然被他挑的小錯不斷,但我卻是被大家公認的,整個水邸裏最勤奮、最節儉、最狗腿的一隻小強型官吏。
今天,又是要發餉銀的日子。
我又開始我驚膽戰的一天,雖然我已經是個鬼,但對他那條細細的小藤條還是很懼怕的。我朝著老頭子的書房,挪著忐忑的步子,想象著各種被他挑刺的場麵,以及琢磨著要被他鞭打的下數。
書房外,台階上。
猛然,傳來老頭子一陣爽朗的笑聲,以及一句極其狗腿諂媚的馬屁。
“老水君棋風,風采依然不減當年啊,您要是去南海,定殺的那老兒片甲不留,讓他再也不敢大方厥詞。”
又是我家老頭子的一陣豪笑,“嘶”,聽那諂媚的調調不像是龜師爺,也不像是我家水邸的那幫腿子們。
我定定神,硬著頭皮輕輕的敲門,生怕打擾了老頭子的興致,多挨他藤條。
“水君,是小的,方便進麼?”
“進來吧。”
嘻嘻,聽老頭子的調調還在雲端,沒下來。
我推門進去,一個從頭到腳白花花的老頭子,坐在我主子對麵,眯著月牙眼美滋滋的打量著我。頓時,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噌”的,從腦袋裏竄了出來。
“水君,這丫頭長得不錯,挺討喜。”白衣老頭滿眼放光的說道。
“大頭朝下,自己跳下來的還討喜,屁。”我家老頭白了我一眼,惡狠狠的說道。
我知道,老頭子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來打壓我,但,我是隻有覺悟的小強,我會依然並不死不休的秉持我狗腿的作風。
我湊上前去,雙手捧著賬本,低頭哈腰道,“嘿嘿,水君大人,這個月要發的餉銀我都算好了,請您老過目。哦,您老正忙,這賬本我就放您這書桌上啦。”
老頭子沒刁難我,眼珠子依然盯著那一團黑白子,朝我揮了揮袖子。
於是,我畢恭畢敬的退出屋子,關上房門。之後,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跑進我蝸居的小賬房裏。
關上屋門,別上插銷。呼,好險,沒有被打。
但是,一整天,我都惶惶不安的,仿佛我的心,飄在了空中某處藏了起來,胸腔裏空空一片。
不得不說,我的預感總是很準確的。
傍晚,隻聽“哐當”一聲,我賬房的門突然被打開。
“出大事了,賀蘭,嗚嗚。”龜師爺的跟班小蝦米,摸著大把鼻涕和眼淚,出現在我麵前。
我的心,頓時“咯噔”的一聲。
“哭哭哭,哭你個大頭鬼啊,快說出什麼事了。你到是說啊,又不是哭喪要,那麼多眼淚作甚,快說。”
從小蝦米哼哼唧唧,斷斷續續的陳述中,我知道,我,完了。
我,曾勵誌要做一隻勤勞,肯吃苦,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女鬼,力求勤勤懇懇愉快而充實的在瀝水府邸過完我下半輩子的小小願望,被老爺子的一盤棋給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