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媽上崗(1)(1 / 3)

唐千貝最愛佟錚握她的手腕,佟錚掌大,指長,那種被暖暖包圍、被牢牢扼製的觸感,會令唐千貝小鳥依人。

北京京良醫院婦產科診室。

尤主任的十指在唐千貝渾圓的肚皮上精準又好似隨性地按了按:“入盆了,頭位。回去別懶著了,爬爬樓梯,說生就生了。”

“尤主任,B超照出來的這小玩意兒才六斤,不難生吧?”唐千貝練家子般地翻下床,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六斤……也就這麼大一坨吧?”

尤主任已經翻著下一本病曆了:“昨兒個一天我們這兒順了十一個,人均七斤半,你說六斤的好不好生?下一個。”

唐千貝好比吃下一顆定心丸。她是鐵了心地要順產,一定要順,不到人命關天的時刻,絕不動刀。唐千貝說了,花個萬兒八千的開膛破肚,有病啊?花錢倒是其次,關鍵是瘮人。

就好比吃煎餅果子,有人不放蔥花,有人不放香菜,各有各的死穴,唐千貝抗拒著“解剖”,一心要保全肚皮,於是無視了骨盆的痛。

在唐千貝張嘴閉嘴管剖腹產叫“解剖”後,尤主任發話了:“都快當媽了,著點兒調吧,行不行?記我一句話,生孩子好生,難的是養。”

難的是養?唐千貝故弄玄虛地搖了搖食指。

由唐千貝和佟錚這兩棵80後獨苗所孕育的二代至尊獨苗,可是雙方父母大人左一個“拜托”,右一個“煩請”,請他們生,他們才一時拗不過,咬咬牙,勉為其難答應生的。所以,即便說生養孩子是一場長跑,那也必然是一場接力長跑。首先,佟錚那月黑風高夜的一次發射,是第一棒;接著是唐千貝,在那月黑風高夜之後,自冬天開始嘔吐,至春夏發福,終於跌跌撞撞衝到秋天,隻要站好生產這最後一班崗,但凡一出了產房,那她便是交出了第二棒;而第三棒,總會有人接的。或者,與其說有人接,不如說有人“搶”。

佟錚,和廣大的80後青年“大同大異”。大同的是,他是這大千世界中,諸多大機器上的諸多小零件之一;而大異的是,他之所以能屈能伸地做了小零件,是因為他愛唐千貝。這麼說,不是說他不愛唐千貝肚子裏的那塊肉,就事論事,他二十有六,還小,而那塊肉一直無影無形的,所以說“愛”它,太虛。歸根結底,他對唐家讓步,是因為他愛唐千貝。

深愛。

佟錚是學美術的,畢業後一入裝潢設計,如魚得水。

但唐家說,為了下一代的先天健康,他這行是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對唐家二位家長而言,裝潢設計等於裝修,裝修等於下工地,下工地等於甲醛過量,這麼一來,民工佟錚的精子是會有毒的。

所以,佟錚讓步,去了機關單位。

如今,愛不難,難的是為了愛讓步,這便是佟錚的大異,且難能可貴之處。

下午五點整,佟錚關了電腦,拿屏幕當鏡子,抓了抓頭發,想要第一個下班,結果被同事大劉截住了。佟錚二話不說,遞給大劉一文件夾。大劉翻了翻,要挑刺兒似乎又挑不出來,隻得合上:“小佟,今兒又有事兒啊?一到下班點兒你屁股就長刺兒。”

“不是有事兒,是沒事兒,沒事兒可不就下班了?”

佟錚個子高,一米八幾,腰杆又直,害得大劉幾乎是踮起了腳,方可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沒事兒也可以加加班啊,頭兒的眼睛,過了五點尤其雪亮。”

大劉是好心,可惜佟錚把人家的好心當驢肝肺:“嗬,這是所謂的企業文化嗎?可惜,偽的。加班?為什麼要加班?不外乎兩條,一、上頭統籌不利;二、下頭能力有限,請問這兩條哪個光彩了?至於沒事兒找事兒的加班,就更是司馬昭之心了。放眼人蘋果公司、通用汽車公司、JP摩根公司,又有哪家是仗著員工加班躋身500強的?相反,每天一到下班點兒,人還放音樂敬告員工Go home吧,人那是真正的企業文化。”

大劉吃了癟,拂袖而去:“走後門兒‘亂入’的就是有底氣啊。”

壽星最大。

佟錚挑了家老字號的火鍋店,給唐千貝要了杯橙汁,鮮榨的。一般來說,老字號的店,鮮榨的也就豆漿,但佟錚對吃一絲不苟,且是這兒的常客,來的次數多了,這點兒小後門,人也就給他開了。

這火鍋店用的是炭火銅鍋。佟錚說了,吃,就得吃原汁原味的,有講兒的。電磁爐?那高科技也就煮個方便麵,承載不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風情。而且,佟錚一向對五花八門的食物不感冒,就點些牛羊肉、白菜、豆腐,再來倆燒餅,足矣。經典之所以是經典,是因為它好。

佟錚掏出一包蘇煙,礙於孕婦唐千貝,不能抽,隻能拿著把玩:“二十七了。”

唐千貝嗞嗞地吸溜著純天然橙汁:“老了?Come on(拜托),真老了的,都絕口不提‘老’字,隻有小毛孩子才會一口一個‘歲月催人老’。佟錚,你絕代風華。”

穿著尖頭靴子、才跺進火鍋店的馬琳達,一眼就看著了唐千貝和佟錚。

說真的,她唐千貝真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兒,不過是條兒正,皮膚白點兒,倆大眼珠子有那麼點兒靈氣,但她鼻子不挺,下巴不尖,嘴唇說嘟不嘟的,沒一點兒媚態。再說他佟錚,不過是個兒高,腿長,有對英俊的眉毛,右邊嘴角比左邊略高那麼一毫米,是有點兒勾人心癢癢的戲謔相……馬琳達撇了撇嘴:這倆大凡人,怎麼就這麼搶眼?

唐千貝伸手:“馬大姐!遲到了啊!”

馬琳達一屁股坐在唐千貝對麵,整個人散掉:“遲到?我能到就萬幸了好不好?高峰時段,能從地鐵一號線上活著下來的,那絕對是一文武雙全的人。2013年的今天,我還有幸目睹了一哥們兒重施老掉牙的故技,車一來,他大喊大叫:‘誒?誰錢包掉地上了啊?’結果,烏泱泱的新人類沒一個上當的。你們評評理,那哥們兒是打火星來的吧?到今天他才大徹大悟——錢包怎麼可能阻擋地球人擠地鐵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