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 / 3)

炎熱的夏天午後,我和小夥伴們正在村前的河裏洗澡,那時的河水還很清,那時的天還很藍。我們那裏是偏僻的山村,農村的孩子家家都有好幾個,遠不比城裏的金貴,還是粗放式的散養。沒有電視,沒有電影,當然也沒有作業。放假了,就是玩,自由自在地玩,打架、洗澡、捉魚、抓蛇、掏鳥窩,盡情地展現自己的瘋狂和野性。最野的男孩子,就是最受尊重的男孩子,若是不小心闖了禍,最多就是挨一頓打,而大部分時間父母是不會有時間理會你,他們更看重的是地裏的莊稼和今年的收成。

我就是當時村裏最野的孩子之一。那天,天氣熱得讓人發狂,我們洗澡、捉魚玩得正不亦樂乎時,遠處傳來一個老婦人惡毒地咒罵,我們抬起頭一看,是村裏的一位長輩。我們這個村裏的人大部分都是一個姓——張。我們的宗姓是外來的,也是小姓,但是輩分卻是不亂的。這位老婦人就是村裏張家長房的一位老人,我們都喊她四嬸。她平常就神神叨叨的,愛裝神弄鬼的,是附近鄉村裏有名的神婆。

她罵的是她的婆婆,論輩分我該喊她叫三奶。三奶據說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嫁到張家不久,丈夫就死了。她沒有再嫁,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大,後來讓兒子娶妻生子。誰知道隨著老人年紀增加,漸漸做不動農活,兒媳婦開始變了臉色,對她一點也不孝順,不僅經常不讓老人吃飯,而且動輒就打罵,他的兒子卻裝聾作啞。村裏的老人誰勸說媳婦就罵,而且以請神,請大仙來威脅。

那天,不知為什麼,兒媳婦又罵了起來,而且把老人的鋪蓋都扔了出去。

三奶一個人搬到河邊一座廢棄的窯洞,當那惡毒的婦人罵累了,走了之後,我們清楚地聽到窯洞裏發出一聲慘不忍聞的痛哭,那哭聲不是讓人感到悲傷,而是感到陣陣寒意。我們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同學就從河邊往破窯洞走過去,眼前的一幕我一輩子也難以忘懷。老人仰起頭望著天,似乎在控述著什麼,她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站在窯洞的頂端,披頭散發,她的身上纏繞著一條五彩大蛇,她一手指著蒼天,不住地咒罵,隻是聽不懂她咒罵的內容。

那條大蛇隨著她的語調似乎在翩翩起舞。她每咒罵一句,身上便迸開一個血口,那蛇似乎十分喜歡血的味道,不住地吐出紅信子舐添,並且色彩越來越鮮豔,身體越來越粗,而天空越來越暗,竟然開始起風了。

我們那時也顧不上裝英雄了,不知是誰先掉頭就走,其餘幾個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拚命地向村莊跑去,山村的孩子從小就在鬼故事中長大的,那時的我們,都以為遇到了妖怪。

天越來越暗,風越來越大。我們幾個連滾帶爬地跑回到村裏。我回到家時已經天色如墨,大雨滂沱。父親披了一張破雨衣正準備往外走。母親連忙攔住他,問他幹什麼去。原來父親擔心三奶,要去破窯洞把她接過來。

這時外麵開始電閃雷鳴,我趕忙把我當時看到的情景向父親說了一遍。父親是村裏的文化人,當過兵,念過書,是當時大隊支書兼革委會主任,有著非常高的威信。他哪裏肯信我的胡言亂語,聽到半截,便不耐煩,說了句胡扯喊了兩個民兵便走進了雨裏。看見父親出去,在堂屋的爺爺連忙過來詢問出了什麼事。我母親便讓我把話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

誰知道爺爺的臉當時就白了,聽村裏老人說過爺爺年輕時候走南闖北,曾經做過一些轟轟烈烈的事,隻是他從來不和別人提起,隻是偶爾喝醉了,會一個人站在村口的大樹下唱戲,而且南腔北調,一唱就一宿。他見多識廣,因此對任何事都能坦然自若。村裏家家都練拳,可是爺爺從不練習,但很多老人卻說,爺爺的拳術是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