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睡得昏,好似深睡中,又覺得有些知覺,輾轉不安,飄飄然然的。也不知道睡到幾點了,覺得耳邊一陣涼,就像貼了兩張冰片。迷茫中,似乎聽到外曾祖呼喚我的聲音,那聲音飄忽顫抖,不像平常。他雖然年紀過百,卻一直精神不錯,聲音洪亮有力,怎麼會這樣微若遊絲?
我一個不好的預感,立刻徹底醒轉過來,彈身坐起,卻看到我的外曾祖,正站在我的床頭,朝著我微笑,然而……
然而,那已經不算是外曾祖了,而是外曾祖的——白子!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子,竟想不到,會是我外曾祖的白子!也就是說,外曾祖他,去世了!
“祖祖!”我哭了。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可血脈之親是斬不斷的,我跪倒在外曾祖的白子麵前,低著頭落下淚來。
外曾祖輕輕喚了我的名字,柔柔的聲音說道:“丫頭,莫要哭。祖祖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本就是賺來的年頭,如今隻是到時候了而已。隻可惜,本還有很多要教給你的,得靠你自己了。”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嗚咽著,喊著“祖祖”。
外曾祖說:“丫頭,祖祖何嚐不想多教給你一些,多相處一些時光。可你我命裏隻有七天緣分!所以祖祖才挑了這最後的七天。丫頭,你快些振作起來,祖祖要教給你最後的一件事了。你抬起臉,仔細看著祖祖的白子,辨認清楚。”
我無法平靜,我不是聖人,這樣失去親人的傷哪裏能瞬間平靜?卻也隻能抑製住嗚咽聲,照著外曾祖的話抬起頭,看著他慈愛的臉。我忽的發現祖祖的白子,和我之前想象中的白子完全不同。白子並不是我們說的白色,而是呈半透明狀,周身還散著淡淡的青光,除了麵部保持著生前的模樣,脖子以下已經沒有了軀體的形態,隻有一團類似人身的半透明青光,沒有四肢的分別,沒有上身與下身的分別,更沒有性別的分別。
“祖祖,您不會是希望我……”
外曾祖點點頭:“祖祖教了你的,現下該是你使用的時候了。”
我腦子裏翻江倒海,祖祖說過,觸魂師需要學很多東西,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學,然而他卻等我長到了25歲,才在命數終結前的最後七天教授予我,這是我不明白的。什麼叫“命裏隻有七天的緣分”?是說我和外曾祖的師徒緣分命裏隻給了七天的意思嗎?這是為什麼呢?那就算是這樣吧,所以外曾祖把這七天擱在了他臨終前的七天,就可以用自己的死亡幫我完成實踐嗎?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隻是咬著嘴唇一個勁的搖頭,那些練了七天的咒語在腦子裏鮮活的顯現,可是我做不到!
“周煊祺!”外曾祖的聲音似乎在用力的嗬斥我,卻依然顯得那樣微弱,“我的白子狀態,隻有七天,如果你現在不動手,那麼我的苦心就白費了!倘若日後遇到白子,你無法正確處理,不僅會害了別人的魂魄不得安寧,弱小的你隻會為你的媽媽和外婆帶來災厄!這是你的宿命!”
“我並不想要這樣的宿命,是你強加給我的宿命!”我哭喊著,我從未像此刻這樣歇斯底裏。
靜默了!外曾祖隻是默默的守在一邊,似乎在等待,神情裏都是悲傷。
我有些後悔自己的不冷靜,事到如今去責怪外曾祖有什麼意義?外曾祖已經去了啊。我抹去了臉上的淚,卻根本無法斷絕眼裏的淚。我站了起來,看了看外曾祖的臉,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屋裏找到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在自己的手腕處重重劃了一道傷口。
見血珠子慢慢凝結,我緊閉雙目,雙手十指雙對,指尖相觸,口中念著係契咒:
汝該當安生於娑婆,靜於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