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以後俺倆又去國外參加了幾次訪談。不管在哪個國家,讚成長生的是大多數。當然林子大了啥鳥都有,也有一些反對的,反對的原因奇奇怪怪。比如有些伊拉克人和伊朗人反對,說“寧可自己不長生,也不願猶太佬永存天地間”;有些猶太人也反對,說“放棄死亡就背棄了與上帝的盟約”;有些天主教徒雖然不反對長生,但堅決反對把已經懷孕的女人引產……不過這些反對的意見占不了上風。
沒有訪談時我和李雋也閑不住。早在第一次訪談結束後,立即有個胖老板把俺倆拉到貴賓樓飯店宴請。是那個賣腦白金的老板,想請俺倆給做廣告。他們說長生術之後,別的藥都沒用了,隻有腦白金會賣得更火。為啥?長生的人更需要聰明的腦瓜,也更值得為智力進行投資——想想吧,一次投資就是千千萬萬年的收益啊!廣告的情節他們也想好了,讓李雋“含情脈脈”地靠在我身上,兩人一同念廣告詞:
如今人人都長生,長生人更需要腦白金!
胖老板把想法說完,李雋沉下臉,冷冷地橫我一眼,不說話。我再笨也能看出個眉高眼低,知道她不想和我這樣的次等貨色攪在一塊兒。這女人像是會川劇的大變臉,眼一眨就變,在台上笑得十分甜,台下看我時眼神像結了冰。我對公司老板說:“我這醜樣,哪能上得了廣告?你們拍李小姐一個人就行。”
胖老板堅決地搖頭:“不行,必須兩人一齊上。為啥?魯先生雖然——我實話實說,你別見怪——雖然醜了一點,可是你這張臉天生有親和力,顯著忠厚,對老百姓的口味兒。再說,男女演員之間的容貌反差大一點並不是壞事,天底下畢竟美人少、醜人多,你們倆這麼一組合,讓天下的普通男人都存了點指望,所以廣告效果一定很好。”他笑著問李雋,“李小姐意下如何?敝公司準備拿出12000萬做酬勞,你倆每人6000萬。”
6000萬!這個數把我嚇壞了,6000萬是多大的數,要是用百元票堆起來怕是得一間房吧!別說我,李雋也動心了,她略微想想,立即把冷臉換成笑臉,甜甜地說:“我沒意見。魯先生你呢?——不過我要抗議老板你剛才說的話,誰說魯先生醜?他的容貌……其實很有特點,很有男人味兒的。”
胖老板大笑:“那就好,那就好。”
這事就這麼敲定了,當場簽了合同。宴會回去後我立即給翠英打了電話,那邊是一聲大叫:“6000萬!我的媽呀,咱倆賣沙得賣多少萬年才能賺這麼多!”
翠英喜洋洋的,隔著電話我都知道她笑得合不攏嘴。我警告她:“廣告可是我和李雋倆人去做,老板說了,她得靠在我身上說那句廣告詞。我事先說明,你別吃醋。”
翠英略略停一會兒,痛快地說:“靠就靠吧,她在你身上靠一下,咱6000萬就到手了,值!”
我問明山這些天咋樣,翠英說他的病沒有惡化,興許是有了盼頭,一口氣在撐著哩。又笑著問我這幾天打噴嚏不?陳三爺可是見天在罵你個“王八恙子”哩,罵你說話不算話,不讓他變年輕。我苦笑著說:我確實給格巴星人說啦,說的不止一遍,但格巴星人不答應,我有啥辦法。這時有人敲門,我說有人來了,過一會兒再說吧。
掛了電話,打開門,原來是李雋,剛洗過澡,化過妝,穿一件雪白的睡衣,一團香氣,漂亮得晃眼,也笑得很甜。我真沒想到她會來我這兒串門,忙不迭地請她坐。她扭著腰走進來,坐到沙發裏,東拉西扯地說著話,說“看來咱倆真有緣份,要不是那天我去河邊,咋能讓格巴人選中咱倆?”又問我:“有了這6000萬打算咋花?”最後她才回到正題,說:“魯哥(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我)你想過沒有,全民公決之前,咱倆是世上唯有的兩個長生人,投票通過後咱就啥也不是了。千萬得抓住這個機會,多賺幾個廣告費。咱倆得擰成一股繩,可不能窩裏鬥,把價碼壓低了。”
原來她是怕我瞞著她接廣告。我說:“這回給了6000萬,已經不少了呀。”
她自信地說:“隻要咱倆擰在一起,以後還會更高的。”
我痛快地答應了,說我一切聽她的安排。誰跟錢都沒仇,能多得幾個當然樂意,又不是來路不明的錢。何況又有這樣漂亮的女人來求我?李雋非常高興,跑過來在我腦門上著著實實親一下,蝴蝶一樣笑著飛走了。在她身後留下很濃的香氣,害得我暈了半天才囈怔過來。
不過俺倆的生意沒能做大。倒是有好多家公司來談,李雋把價碼提得太高,雙方磨了很久才談攏。可惜沒等簽合同,投票就開始了,從那時起再沒人找俺倆做廣告。這事一點也不奇怪,原先俺倆是兔子群中獨獨的倆駱駝,自然金貴;如今所有兔子馬上都要變駱駝了,原來的駱駝當然掉價了。聽格巴星人定下投票時間後,李雋惱怒地說:當時真不該起勁地“說服大家”,應該把這個進程盡量往後拖的,現在後悔也晚了。我勸她想開點,不管咋說,至少6000萬已經到手,這輩子夠花了。李雋怒衝衝地說:“這輩子夠花了?這輩子是多少年?別忘記你已經長生了!哼,豬腦子,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