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會兵

自從老伴死後,兒子怕陳老漢寂寞,把自己一條金毛獅子狗給了陳老漢。兒子說,這條金毛獅子狗要三萬多塊錢呢。陳老漢的兒子名叫陳大衛,說起他,陳老漢就一臉自豪。陳大衛大學畢業後就進了機關工作,現在是某要害部門的局長了。陳老漢小心地侍奉著這條金毛獅子狗。可不知為什麼,自從它進了陳老漢家門,就不吃不喝,好像生病了。陳老漢不敢怠慢,抱著金毛獅子狗摸黑走了十幾裏山路,來到遠近聞名的獸醫家。獸醫檢查一番說:“這條狗沒病,可能是想念它的舊主人了。”

回家後,陳老漢就買來大魚大肉,燉熟了喂金毛獅子狗,可它嗅了嗅,看了陳老漢一眼,就耷拉下腦袋。陳老漢使盡了辦法,也不能讓金毛獅子狗喝一口湯水,這樣下去,還不要餓死。陳老漢連忙給陳大衛打了個電話,陳大衛笑哈哈地說:“想不到跟著我沒多少日子,它居然對我有了感情。你還是帶著它到我這裏來住幾天吧,等你們熟絡了再帶回去。”

陳老漢想想這個主意不錯,就交代鄰居看門,帶著金毛獅子狗進了城。陳大衛家挺漂亮,許多電器陳老漢見也沒見過。陳大衛拿來板鴨喂金毛獅子狗,金毛獅子狗看著陳大衛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可光亮一會兒就熄滅了,它對陳大衛送到嘴邊的板鴨一點也不感興趣。陳大衛不在乎地說:“這條狗我們不要了,明天我再給你買一條一樣的狗。”陳老漢想到一條金毛獅子狗要三萬多塊錢,堅決不肯同意。

這天晚上,金毛獅子狗最後的時刻到了,衝著陳老漢無力地叫喚了幾聲。陳老漢心疼地掉了眼淚,指著盤子中的火腿說:“你倒是吃幾口呀。”這時陳大衛進來了,他大概喝醉了,走路歪歪倒倒,見著陳老漢也不招呼一聲,就直奔洗手間。怪事發生了,隻見金毛獅子狗掙紮著爬起來,跟著陳大衛進了洗手間。陳大衛正對著洗手池嘔吐,有些穢物灑落在地板上,金毛獅子狗對著地板上的穢物津津有味地舔吃著,吃完了還對著陳大衛討好地叫喚。陳老漢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陳大衛似乎明白了什麼,從房間裏拿出一瓶茅台酒,擰開蓋子倒在地板上。金毛獅子狗歡快地奔過來,將地板上的茅台酒舔了個精光,又看著陳大衛。陳大衛大笑著說:“狗日的,居然學會喝酒了。”原來陳大衛經常喝醉,回家就吐,金毛獅子狗吃多了他吐的穢物,不知不覺染上了酒癮。

第二天,陳大衛買了一箱茅台酒,叫了一輛計程車送陳老漢回了鄉下。陳老漢看著陳大衛,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半年後的一天夜裏,陳老漢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了,打開門一看竟然是陳大衛。他忙把陳大衛讓進屋裏,陳大衛警惕地望了望外麵,趕緊將門栓插上了。陳老漢看見陳大衛提著個黑皮箱,一臉驚慌,就問他出啥事了。陳大衛歎口氣,告訴陳老漢他犯事了,拿了不該拿的錢。他準備逃到國外去,臨走前來看老爹一眼。陳老漢低聲和陳大衛商量:“你還是自首吧,國家不是坦白從寬嗎?”陳大衛搖搖頭說:“來不及了,我的罪行太大了。”陳老漢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喚來了金毛獅子狗。

金毛獅子狗還記得陳大衛,繞著他的膝蓋撒歡,陳大衛拿起桌上的茅台酒喂它,它嗅了嗅,卻躲到一邊去了。陳老漢倒了一碗冷開水端到狗嘴邊,狗就吧嗒吧嗒舔吸起來。陳大衛奇怪地說:“爹,你是用什麼辦法讓它不喝酒的?”陳老漢說:“很容易,因為它一喝酒我就打它,它自然不敢喝酒了。”停頓了一下,他又說,“你看,一條狗都能夠改正自己的毛病,人為什麼不能呢?知道嗎,你之所以犯事,是我舉報的,我不想看到你在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呀。”陳大衛愣愣地看著陳老漢,過了一會兒,他輕鬆地說:“爹,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我這就去檢察院自首。”陳老漢臉上露出了笑容:“不用麻煩了,檢察院的同誌就在外麵,你快把人家請進來吧。”

陳大衛打開門,果然看見兩個穿著製服的漢子筆挺地站在外麵。陳老漢如釋重負地說:“兒子,我真怕你選擇逃亡之路呀,這樣我就失去你了。”說著他流下了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