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一個人,塔西婭很困惑,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到這裏的。
她試探著往前走,仿似隻有一眨眼的時間,又好像過了很久一樣,周圍還是一片空曠的白。
四周靜悄悄的。
塔西婭停下來想,這裏到底是哪裏?忽然一陣眩暈,定下神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排排墓碑前。
不由自主地順著墓碑與墓碑之間的小徑前行,轉過一個彎,忽然看到一個黑衣男人背對著自己,在墓前放下一束百合。
她呆看著那個背影,那人也不轉身,就一直站在墓前靜默著。
有女子上前,輕輕握住那人的手,抬頭擔憂地看著男人的臉,卻沒說什麼。
女子的側麵姣好,溫婉優美。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聲音嘶啞:“你先回去,我想在這裏多陪陪她們母子。”
塔西婭如遭雷擊,艱澀得邁不出一步,怎麼會再見到他。
過往彼此的傷害太深太重,數不清的爭吵,數不清的冷戰,雙方早就忘了起因,唯一記得的,是彼此情急之下的互揭傷疤。
最親近的人,反而是最傷人的人。
女子半晌方道:“我在車上等你,憂思傷身,都過去了,你……”見男人執拗沉默,歎息一聲離開。
見女子迎麵而來,塔西婭反應過來,正待回避,卻不想與其穿身而過。
原來自己隻是一縷魂魄啊……
自嘲地笑了笑,塔西婭幹脆正大光明地走到男人旁邊,抬眼看著他憔悴的臉。還是那個熟悉的容顏,不熟悉的,是此刻那哀傷的表情。
順著他的手指撫摸的方向,墓碑上的字緩緩浮現:愛妻林舒
愛子寧止之墓。
幹澀的眼裏慢慢泛上一層水光,愛妻,愛子嗬,刹那間,積壓在心底的傷心和委屈湧上來,似乎有千言萬語欲訴,卻堵住了喉嚨。
到底是誰的錯呢?也許誰都沒有錯,隻是他們太年輕了,不懂得婚姻不隻是兩個人住在一起就可以天長地久,不懂得愛情也需要悉心經營,不懂得越是靠近的人越需要為對方收斂身上的刺。
兩個同樣驕傲、強勢的人,把他們的婚姻當成了一場博弈的戰場,仿佛誰先示弱,誰就會輸掉自己的尊嚴一樣。
大到房子的選址,小到洗碗拖地,兩人都能拿出來爭上一爭,沒人願意為了愛低頭。
家裏長久的各種各樣的摩擦,漸漸磨滅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直到後來,她想低頭想認輸的時候,他卻再也不給她機會了。
這都是為了什麼啊。她想,如果那時候,他願意停下他的腳步,等她慢慢學會怎麼去對愛人妥協,也許,他們之間的結局,就不會是這樣的了。
淚水慢慢滑落,與此同時,男人的腳下也濺開一朵淚花。
塔西婭,塔西婭——
順著熟悉的呼喚聲猛然回頭。陽光灑在英俊的男人身上,笑顏如春花般燦爛,對她張開雙臂:“……塔西婭,來我這裏。”
“科瑞斯!”顧不上拭淚,她驚喜地往哥哥跑去,投入懷中的一霎那,一陣白光閃過。
從睡夢中醒來,塔西婭有些怔愣,赫柏擔憂地握著她的肩:“塔西婭,做噩夢了?”她茫然搖搖頭,原來隻是個夢啊,怎麼那麼的真實。
“科瑞斯見你這樣也會擔心的,塔西婭,有什麼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赫柏欲言又止,他分明聽到女兒哭著叫兒子的名字。
塔西婭勉強地笑了一下:“沒什麼,我隻是夢到哥哥了。”手上仿佛還留著餘溫,科瑞斯應該是不希望自己留戀那個世界的吧。
為什麼,在自己已經快要對眼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已經快要對自己狠下心的時候,你們卻都冒出來動搖我的決定。
赫柏摸摸女兒的頭發,柔聲道:“起來梳洗一下,大家都在等你吃早餐。”既然塔西婭暫時不想說,也沒關係,他隻是希望她好好的,她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不應該現在就承受這麼多陰暗的東西,如果不放下過往的苦難,又如何能有力氣堅持走下去呢。
“恩,你先去,我隨後就來。”塔西婭悶悶地起身,又是罐頭,好想念白米飯和熱辣辣的中國菜啊。
就著瓶中的礦泉水簡單地擦了把臉,漱完口,收拾好心情走出帳篷。
大家團團圍坐在一起,接過卡蘿爾分發的早餐,塔西婭坐在赫柏身邊慢慢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