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算是得償所願了,不過二伯看起來比我想象得還要狡猾得多。
我老老實實接過他的手提箱,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搞不好你小子隨的是你外曾祖父的性格,膽子大,鬼心眼多,做起白日夢能做得像是鬼上身。”二伯上下端詳著我,“你爹給我打電話時我隱約有這個感覺,現在一看,八九不離十。”
“二伯,我外曾祖父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我問。
說實話,單憑二伯拿出的那份材料,不足以讓我相信,但是奶奶點頭承認,我就不由得不信了,老太太脾氣剛烈執拗,讓她說不願說的話比登天還難。盡管如此,老太爺子一下子從匪王變成了妄想狂,這種角色轉換還是令我挺難接受。
這是廣播裏響起了登車通知,二伯拍拍我的肩膀:“先上車再說。”
憑二伯這身打扮,我覺得怎麼也得是個軟臥,沒想到他居然買的是硬座票。他帶著我擠進空氣混濁滿地瓜皮果屑的車廂,找到座位坐下來,旁邊麵對麵坐著兩個衣著樸素的中年男女,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二伯,繼續閉眼假寐。
這老家夥不會是虛有其表吧?我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年頭衣著光鮮口袋襤褸的人實在很多,看他這套牛氣哄哄的打扮,怎麼都不該是來擠硬座的檔次。不過好在是親二伯,倒不用擔心他把我賣了,否則奶奶也不會放過他。
“我那地方不遠,兩三個小時就到,犯不著花冤枉錢。”二伯看出了我的心思,幹笑一聲,“咱接著說你外曾祖父吧。他肚子裏有點墨水,農閑時當當教書先生,給附近的孩子啟蒙識字。他總覺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卻屈居農舍田野之中,年紀大了有點魔障,就幹了傻事......嘿嘿,不過他也算是條漢子。”
漢子?一個老神經病算哪門子漢子?
“老太爺子雖說有點瘋癲,但當時一聽說警察上門來抓人,大勢已去,頓時就怒發衝冠。他寧死不當亡國之君,抄起一把菜刀就去砍你奶奶,打算先送閨女一程,接著自己也抹脖子龍禦歸天,真有點崇禎皇帝附體的架勢。”二伯笑道,“嚇得警察七手八腳把他按在地上才算保住你奶奶的命。這股不要命的勁兒,古往今來沒幾個皇帝趕得上。”
我越聽越覺得丟人,示意二伯快別講了。不過聽他這麼一說,我倒多少明白奶奶為什麼要編故事騙我了:老太太也被刺激得不輕,活在謊言裏總比接受難堪的現實要容易些。
“你不用覺得丟臉。”二伯笑了笑,“世人哪有不想當皇帝的?我想當,你想當,就連......”他把腦袋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咱們旁邊的這位,也想當。”
我看看那個正在閉目養神的中年男人,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承認誰都做過白日夢,但那隻是想想罷了,誰也不會當真。
二伯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湊到那個男人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那個男人突然睜開眼,露出驚恐至極的神情,跳了起來。
“誰這麼大膽,敢來謀害朕?侍衛何在,快來護駕,護駕——”
他先是扯著嗓子喊,接著原地又蹦又跳,最後幹脆拎起旅行包砸起窗。列車員和乘警被驚動,三個人趕過來才好不容易把他給製服。
我吃驚地看著二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好整以暇地欣賞窗外的景色。
這老家夥幾句話就把好端端的人給說瘋了,究竟是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