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沒有結局的傳說(2 / 3)

家庭住址?她接著問。

這個不好說。

那怎麼行!萬一你是從哪個監獄裏跑出來的,我們家不是變成窩藏罪犯了嗎!你一定要說!

我一定不說!

你一定要說!她提高了嗓門。

愛米莉,你又在胡鬧了!身後突然傳過來一聲女人的喝斥,我下意識回頭看去,正撞見她看我的目光,那女人大概四十來歲的年齡,身上穿著彩綢服飾,前襟和長裙上繡著五彩斑斕的花朵,她笑中略帶著歉意地看著我,那種成熟女人的美麗風韻非常耐看,瞬間讓我在心裏驚歎了一萬多次。而櫃台後站著的就是那個小腦袋,小個子大概到我的肩頭,奇怪的是,她穿得是居然是流行的現代漢族服飾,卻長著一雙藍色的眼睛。

婦人揮手請我坐在椅子上,然後連連致謙。我說沒關係,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言罷,不忘狠狠地瞪了在她身後正做著鬼臉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扯著婦人的手臂,笑道,阿媽,你不知道他有多配合我,我說我沒穿衣服,他就相信了!我讓他蹲在牆角,他就蹲在那裏!我讓他別回頭看,他就一動不動!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蕭哥哥,你告訴我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配合我玩吧,是不是?

我皺了皺眉頭,慚愧得無地自容,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婦人溫柔地笑了笑,問道,先生貴姓?

我剛才問過了,他叫蕭晨!小姑娘搶著答道,又衝我挑了挑眉毛。

我叫蕭晨。我重複道。

婦人點了點頭道,我是這家店的老板,叫星可,以後如果覺得叫老板生硬,直呼名字也是可以的。愛米莉是我的女兒,她比較調皮,我也管教不好,您一定不要見怪。

沒有關係!我搖了搖頭。

星可問我住多長時間,我回答說不知道,看情況再說。我問及房間的價錢,她微笑著說,那些都不重要,這棟房子是她男人遺留下來的,這些年來,開了這家客棧,已經賺了不少錢,所以,通常都是客人走時依心情給,如果心情實在沉重,不給也無妨。我笑了笑說,這種經營方式倒是少見,不怕遇到真正胡攪蠻纏的人。星可說,再胡攪蠻纏的人還有我身邊的這位小姐厲害?我看了眼愛米莉,再次微笑。

片刻之後,星可帶我穿過後門,我才知道她所言之的大房子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大房子,這塊地皮大到可以建座體育館。後院約莫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縱軸和橫軸是兩條用青石板鋪就的交叉甬路,將院落分成均等的四塊,東側的二分之一是菜畦,剩下的三部分遍植花卉,清風徐來,花香濃鬱。圍繞院落的是六間木質小樓,都是迥然不同的格局和建築形式,沒有任何兩間是雷同的。我心想這居住環境真到了退房的時候,給少了都拿不出手,如此一來,我都有點搞不清楚這是星可的經營策略還是她原本就是這麼隨性的人。

星可老板將我領到東側的一個房間,囑我夜間睡前記得要關好門窗,以免著涼之類的客套話,便即離開了。我將旅行包塞入櫥櫃,倒了一杯山花暖茶,一口氣全喝了下去,然後跑上二樓,和衣倒在鬆軟舒適的床上,沒過多久,便睡卻了。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我洗了洗臉,旅途中帶來的困頓早已經一掃無餘。這時,愛米莉端著托盤給我送來了晚餐:兩菜一湯,雖不豐盛,但別具特色。我一邊不緊不慢地吃飯,一邊和她說話。

原本很好奇她的阿爹是怎麼去世的,因為之前星可提到的時候隻是一筆帶過,從麵相上看星可還很年輕,那麼愛米莉的阿爹就很大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不過好奇歸好奇,我腦洞還沒大到剛住進來就想著去觸及小孩子的傷心事。

我問她上幾年級了。

她說,剛剛初二,愛米莉緊跟著還說十四歲的女孩上初二是不是很厲害。

我順著她腔調,說,倒的確是這樣,好厲害的!實際上我覺得這二者之間很難產生聯係,即使產生聯係也不足以令人驚奇,我心裏還記恨她耍我的事,腦子裏剛蹦出小姑娘真是天真無邪的念頭,立刻就把形容詞換成“傻了吧唧”。

愛米莉似乎對外麵的世界很是向往,言談之間,總在不知不覺中流露衝出這個小鎮的強烈願望,而且一再向我追問大城市有什麼,我慣常的活動,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諸如此類。我無心打破她美好的幻想,耐心地告訴她,隻要她努力學習,將來必定可以走出離玄小鎮,去大城市,到那裏去體驗她從未體驗過的生活。

她的小腦袋微點了點,似乎仍然覺得意猶未盡,便接著問,那麼大城市與我們這裏有什麼不同?

我想了想,就說,沒什麼不同!

愛米莉困惑地搖了搖頭,說,怎麼會?我們這裏這麼閉塞,我和阿媽前幾年還偶爾出去逛逛,我覺得外麵挺好玩的,可惜這兩年因為阿媽又在集市上開了家飾品店,生意忙得脫不開身,都不帶我出去了。

我就解釋說,你得在一個地方真正生活過一段時間之後,才能知道好不好玩,走馬觀花怎麼能一樣呢!就像十種水果混合製成的冰激淩,隻有你親自品嚐了,才能知道它的味道。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話說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有不少外地人,你去問他們,他們也會給你相同的答案。

嗯!愛米莉點點頭說,這幾年外地人都比較少,本來前兩年有一支隊伍做地質勘探,說是依華山深處埋藏著一種稀有資源,但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就不了了之了,蕭哥哥如果那時候來就好了,人特別多,可熱鬧了呢!

勘探隊?我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湯,說,在離玄這裏能探出什麼東西來?

愛米莉聳了聳肩膀,噘著嘴巴說,我也不清楚,兩年了,這裏還是什麼資源也沒探出來,那支勘探隊也再沒露過麵。當初有幾個人就住在我們家,他們每個人都很好的,隻是每當我問他們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都說小孩子家家的,跟我說了也不懂。反正你們大人有什麼秘密總是拿這個理由搪塞我們……嗯!不說這些了,蕭哥哥,飯好不好吃?

我點頭說,你們家的廚師想必一定是個高手,這些菜好吃的不得了!

愛米莉挑了挑眉毛,顯出驕傲的表情,道,這可全都是我做的啊!

你做的?我故作驚訝的表情,你阿媽教你的?

不是。她搖搖頭,道,阿媽要去看飾品店,很忙的,這些菜都是倪微姐姐教我做的。

倪微姐姐?

你認識她?愛米莉歪著小腦袋問。

我搖了搖頭。

那那那,你過來。她取下我的筷子扯著我的手來到窗前,指著西側亮燈的屋子,說,就在那裏,倪微姐姐,她也是外地人,已經住這裏有三年了,除了逢年過節,從沒有離開過。她是我們學校最好的支教老師,校長給她錢她都不要,姐姐說,離玄是她喜愛的地方,她希望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但如果有些東西提早消失,她還是會離開。她說她可以平靜地離開,不願意虧欠什麼。她說的話我也聽不懂,也許你能懂吧!蕭哥哥,是不是?

我出神地凝望那一點光源以及窗前隱約顯現出的女人伏在案前的輪廓,仿佛剛剛出土的古老紙張,泛黃的頁麵上一片模糊不清的墨跡。我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出來該怎麼解釋,愛米莉複述那個女人的話小資到令人蛋疼,在我此前記得住的人生中,凡是沒事起這種高調的人都是綠茶婊的典範。但這話又不能跟愛米莉說,隻好佯裝困惑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