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父親,我不是從來都沒有,但當我十歲的時候,他第一次離開家,我就相信我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父親。
他後來回來過幾次,要錢,打人,最後我媽叫來警察把他趕出家門。
我至今都沒有問過我媽他倆在法律上的婚姻關係有沒有解除,我不想讓我媽多哪怕一次想起那個男人的時間,我恨,她傷。
我書念到高中畢業就不再念了,一是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我不愛學習,也學不好,我考不上大學。
與其讓周姐到處借錢,打N份工供我去勉強念一個即使畢業也不知道該幹嘛的大學,還不如早點開始賺錢,讓周姐也輕鬆一點。
哦,對了,我一直叫我媽周姐,周姐其實曆經磨難,但是她看著一點都不老。
高中畢業我什麼也不會,在商場化妝品櫃台做過幾天導購,因為櫃長想插一個自己的親信進來和她們一起扣贈品賣錢,所以找了個理由把我辭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個工作,對著你說小姐你好漂亮皮膚好好要不要用用我們的新產品錦上添花呢,轉身就說操怎麼有長的那麼難看的女人。
被辭退的那天我在外麵耗著不想回家,周姐在我家樓下租了個小門麵買雜貨,我那麼早一回家她肯定會緊張。
我在玉林一代閑逛,正好有家酒吧在招服務員,就進去問問薪水和工作時間。
老板正愁沒人來,我一去就立刻拍板要了我,讓我當天晚上就上班。
下午酒吧還沒開業,姓郭的老板就讓我先領了工作服在那裏等著,晚上其他人來了一起吃完飯再上班。
我在酒吧給周姐打了個電話,然後就坐在那裏發呆。
過了一會兒來了幾個人,看上去好像沒睡醒的樣子,背著吉他和鍵盤之類的東西走進來。
為首的是個20出頭的男人,頭發很長用頭箍束起,很瘦,因此顯得眼睛很大。
那是晚上要在酒吧演出的樂隊,幾個愛好音樂和夜生活的年輕男女聚在一起,時間久了,這個酒吧裏也有了常捧場的熟客。
這個樂隊的名字叫Sound&Doll。
那個為首的男人名叫李何。他爸姓李他媽姓何,所以叫李何。
他媽的,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是摟著一個妖嬈的女人走進來的,他們的主唱,叫什麼我已經忘記了,反正在我還沒有記得她叫什麼的時候,主唱和李何臂彎的女人都變成了我。
他看到我的時候我正好畫了妝,在化妝品專櫃幹過的唯一收獲是我總能把自己收拾得比實際上要好看。我下意識的挺了挺胸,他眼睛掃了一眼我的胸,不知道露出一種什麼光芒。
哦,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佟羽佳,成都人,天蠍座A型,我不信星座不信命運,最不信的是男人。
我和李何在一起的很突然也很必然,他跟我說他見到我的第一天就愛上了我。至於我,空虛寂寞需要人陪伴,他的出現是時間剛好。
那天晚上他甩掉主唱女伴在我端著盤子進吧台的時候在黑暗處吻了我。
他狠狠地摟住我,我感到他褲襠處已然硬了起來。
他勉強算我的初戀吧。
我的第一次給了他。
很痛,他很驚訝我居然是處女,然後信誓旦旦的要照顧我一輩子。
他曾經很愛我,我也很曾經愛他。他說你聲音怎麼那麼好聽,你怎麼又能唱鄧麗君又能唱周傑倫。我說我還能邊唱小野麗莎邊模仿麥克傑克遜呢你相信嗎。
他從床上跳起來說我給你伴奏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從此我開始在酒吧駐場的生涯。那個我開始的酒吧,叫做魔方。
半年後李何跟我說要帶著樂隊去廣州闖一闖,他去意已絕,但我不能離開周姐。
我說:“那分手吧!”
他在周六人潮洶湧的春熙路廣場跪在我麵前大哭求我不要分手,我說:“那麼你留下來。”
他卻沒有留下來。
他去廣州的第二個月,手機銷號,我們斷了聯係。我把逛街時無意識幫他買的所有東西收起來,不再想他。
他教會我彈吉他,我在深夜遊走在蓉城濕熱的各大夜場,帶著我的琴。
我從此不需要樂隊,有我自己就夠了。我習慣了唱完以後離開,不和捧場的客人喝酒,不和銜接前後的樂隊搭訕。
陸書峻是在那段時間出現的,他是大學的老師,看起來很斯文的一個人,戴一副眼鏡,說話總是有很多手勢。
他說他是第一次來酒吧,我當時正好在唱《WhiteChirstmas》,那天是聖誕節,成都當然沒有下雪。
我唱完準備離開,他緊張兮兮的跟我到門口,問我:“小姐,你方不方便,我想請你喝一杯?”
其實那天我不怎麼方便,心情不好外加身體不適。但我還是去和他喝了,如果問當時的我為什麼,那一定隻是他看上去渾身每一個毛口都散發著一種老實忠厚的書生氣質吧。一杯伏特加而已,最後的結果是我吐的他滿身,他把我送回家。
他在我家局促的轉不過身,第二天醒來,周姐激動的直搓手說女兒你遇到好男人了,昨晚他送你回來,我把他身家都盤問出來了,他是大學老師呢!這你可不能放過,可遇不可求啊。
我說周姐你沒完了,我才20,你怎麼就著急要我趕我出門了?出去出去,我要再睡一下。
那天晚上,陸書峻又來了。
他看著台上的我微笑,我唱完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在門口等我。
我們去吃了宵夜,在街邊喝夜啤酒,吃燒烤。
淩晨1點的時候,他牽了我的手。
他讓我去念書,說念書可以讓我生活不那麼空虛。
我說我不想考試你看怎麼辦,我不想寫論文怎麼辦,他說沒關係,論文他可以幫我寫,不參加高考沒關係,他可以幫我聯係他們學校的自考班。
我說學什麼?我什麼都不感興趣。他說學曆史吧,都是過去的東西,比較簡單也好理解。
我拗不過他,就去了。
然後我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我們認識的那一天,他老婆剛好查出懷孕了。
他沒告訴我,周姐那天過於興奮,居然沒有問。
他說他被自己要當爸爸的事情嚇到了,我說你他媽被這種事情嚇到算什麼男人。
他說他和老婆是閃婚,彼此沒有深入了解就結婚了,問題很多,那段時間已經在考慮離婚,卻沒有想到老婆有了。
我說那你zuo愛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離婚?你覺著麻煩不帶套的時候怎麼沒想著會有孩子離不了婚?
然後他說,佳佳,我不能和老婆離婚,但我愛的隻有你,請你相信我。
我除了笑笑,好像也沒什麼別的可說。
他本來是教本科的英語的,為了我,特別申請多加一個成教的班,一周多了3節大課,又是一幫完全不鳥他的閑散人士,累的夠嗆。
下了課他騎車送我回家,在家吃周姐做的飯,然後送我去酒吧跑場。
他叫我不要跑了場他養我,我心裏冷哼,你掙得錢能養得起兩家人嗎?好笑。
這日子過起來真是快,轉眼他老婆生了,他開始不怎麼來找我,我以為我們這就算分手了,結果有天我在學校裏走著就被一個女人衝出來打了。
我捂著臉無比震驚,然後迅速反應出來那個胖胖的張牙舞爪的女人是誰。
陸書峻的老婆。
我的確是比她漂亮一點。她打了我,然後在學校裏大哭說我搶了她老公,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對那女人說:“我和你老公沒有關係,你這樣鬧,隻會丟自己的臉。”
然後我趁她還沒有回過神的間隙走開了。
陸書峻後來又來酒吧找過我幾次,我都避而不見,後來被他逼的沒有辦法,我拿了兩瓶伏特加到他麵前:你先趴下就滾,我先趴下,那就等我明天酒醒了看你要說什麼。
他不到半瓶就倒了,我打電話讓他老婆來把這個抱著我大腿痛哭的男人領走。然後一個人把生下的全喝了。
那是我生下來喝得最多也是最清醒的一次。
我記得自己當時滿腦子都是各種想法,可惜現在都不記得了。
第二年的夏天,國內最大的私營電視台搞了一個電視歌唱比賽節目叫誰是下一個麥當娜。在成都設了一個報名參賽點,每天晚上放兩個小時的比賽剪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