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完全沒有想象過,金融危機到來是什麼樣子,電視上說,這是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一場金融危機,超過90年代的亞洲金融危機數倍。
我不是做這個的,我也沒有炒股或者買期貨債券甚至連基金都沒有碰過。
第二天上班,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電視上不斷地在播出央行行長穩定民心的講話,但美國和日本這世界最大的兩大經濟體已經都由政府撥款救市。一衣帶水的鄰邦們紛紛因為股市跳水不得不一再啟動強行閉市程序以阻止股市崩盤。有人說通貨會飛速膨脹,某些超市裏已經開始排起搶購長龍……
這些都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賈諾的萬龍集團,今年的最大項目就是和美國的摩根士丹利以及一個風險投資商合作的北美項目,也就是賈峰在管的項目。
摩根士丹利和風險投資商好像約好了一樣同天宣布破產,賈峰風馳電掣般地跳槽,這個北美項目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整個集團虧損預計超過了200億,同時,整個集團在國內,香港以及美國上市的3種股票都持續跌停,部分中小股東甚至開始拋售股票再加上萬龍最大的一塊業務房地產近期來不斷泡沫化,整個萬龍集團看起來已經開始風雨飄搖。
“我們會不會也被賣掉?會不會隨時讓我們打包回家吃自己的?”同事已經開始軍心不穩。
“我們其實和萬龍沒有特別大的關係,算是自負盈虧。法人也是YOGA,應該不會有問題。”我這樣安慰別人,也安慰自己。
“唉,真是世事難料。我一個同學畢業以後去了高盛,當時我們羨慕得快死了,結果她居然最先失業了。”
“恩,不過這樣的人,到哪裏都不愁工作吧。”
“誰知道呢,可投行都倒閉了,那麼多人競爭呢……”
同事間的議論讓人越來越惶惶,隻好關起門,尋求心理安慰。
電視上又出現采訪賈峰的畫麵,他人已經閃電般回到國內,此時他的用意為何,不難猜測。
隻是西裝革履沉著應答的他看起來和佟羽佳MV裏麵那個穿著T恤短褲在海邊奔跑的男人氣質完全不一樣。
我打電話給舒郅愷。
“喂?”
“是我。”
“什麼事?”
“在忙嗎?”
“剛做完一個訪問,現在在車上。”
“哦,就是賈諾的集團現在有危機啊,然後謠言說可能會賣掉一部分產業,所以我們都很擔心,覺得朝不保夕了。”
“這樣,我覺得你沒什麼可擔心的啊。”他說,“有我呢。”
“可是這樣下去公司所有人都緊緊張張的,還沒被買呢,人都快散了。”我說,“這樣不好。”
“你想要工作的話,來我們公司也好啊,人心團結,而且你也都熟悉。”他說,“老汪在去香港那天就跟我提說覺得你不錯,讓我問問你想不想過來。我覺得你在那邊幹得也挺開心的,就沒問你。”
去SPOT?那就意味著我可能每天,每時,每刻都要盯著舒郅愷,彼此用放大鏡一樣互相審視嗎?
我打了個寒戰:“不要啦。這邊做的也不錯啊,而且……做你們壓力好大啊。你們身邊是不是每一個女性工作人員都會被FANS仇視到死啊?”
“哪有那麼誇張,不過有些的確會被fans排擠是真的。”他說,“我是把話帶到了,但是完全沒有逼你的意思,你不想和我一起工作,我也可以理解。畢竟兩個人太近或者待太久的確不是一件也別好的事情。”
“恩,今天什麼時候回來?我下班後去看看陳理,然後回家。”
“我通告是2點結束。很早就沒事了。送你去吧。”他說。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我坐舒郅愷的車去陳理家,他沒有上去,隻是約好時間說來接我。
我上樓,進門。陳理端坐在客廳裏,地上全是紙片,他拿著吉他卻沒有在彈。
我一進門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整理,從門口到沙發,一張一張撿起來,是滿地的樂譜和隻言片語的歌詞。
“怎麼了?”我走近,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小哲呢?他怎麼沒在?”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聲,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和巨大的兩個眼袋告訴我,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你怎麼了!”我捉住他的手腕抬起來,發現他沒有彈琴的秘密——他的手指根本就已經被琴弦磨得破了皮,十根手指頭上都是血絲,“你瘋了嗎!這樣折磨自己!”
陳理的手我摸過,因為常年彈琴十根手指都有繭,現在連繭都已經磨破,可見他折磨了自己多久。
他看著我,許久才用氣聲說:“我腦子裏好多歌,好多話,再不寫下來,我怕來不及。”
“什麼來不及!”我拿開他手中的琴,“你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寫。隻要我在,我就會讓你的每一首作品都讓人聽到,我保證。”
他笑了,笑得很慘:“那我真的想要給他寫歌呢。”
“他來過?”我問,“他是不是來過?他說什麼了?那個臭小子一向都別扭的緊,你千萬別聽他亂說。別往心裏去。”
他仰頭看著我說:“他沒來。”
“啊?他這小子他怎麼能沒來他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馬上就打電話罵他。”我掏出電話。
“別。”陳理伸手阻止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太糟糕,和原來的我相比太糟糕了。”
我心又是一酸,是啊,我剛認識的那個陳理,是多麼心機深沉,扮豬吃老虎的一個人啊。他有著秀氣的外表和自信的眼神,還有著別人難以超越的高超歌藝……而現在,麵前的男人瘦削而憔悴,自己變得不人不鬼,而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他愛錯了一個人。
愛的死心塌地失掉自我恨不能低到泥土裏,卻換來現在的結果。
愛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嗎?
是他太天真,還是我太悲觀?
我隻能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手上拿著的稿紙散落一地,我沒話找話地說:“其實你可以用電腦寫啊,而且找起來也方便。”
“這樣會比較有感覺。”他說,“隨時都可以拿起來寫。不一樣的。”
這時候,小哲進門:“思淳你在啊,我剛出去買了吃的。”
陳理看了看小哲,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門。
我知道他在無聲地下逐客令,隻好起身點頭告辭。
下樓的時候接到佟羽佳的電話:“公司最近用錢節省一點,你時刻準備好可能與別家合並。”
“怎麼了?”我問,“出什麼事了?我們不是和萬龍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