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樓蘭,三天就能到河驛鎮。
此時若按原定計劃走陸路,有兩個選擇:若翻山而過,十天可到玉門,但此路馬車不可通行。若繞山而行,則要二十天以上才有可能到達。
沈微行選了另一條路:沿黃河而下,走水路坐船,隻需十天便到。
潘勇留守樓蘭;沈微行撥出了一半人馬予他,十萬兩白銀亦鎖在了樓蘭庫中,待新任總督到任自可再行押運前往七殺國都。
留下的是步兵與重甲,沈微行帶走的,是五百沈氏親兵,兩百輕騎,兩百暗衛,還有一百名,則挑了步兵中通水性的,充為船工。
按此人馬配置,搭乘河驛鎮運載糧草的大船,逆流而上,絕無問題。
但百聞不如一見——來到河驛,才知曉,因黃河水寇成災,糧草船早已十中去七,不堪重負。
驛丞還極度擔心人馬行旅的安全,勸說沈微行改走陸路,要安全得多。
在河驛額外停留了一日之後,沈微行作出決定:兵分三路。
第一路,一百沈氏精兵、一百河工隨沈微行等人上船;
第二路,騎兵改走翻山陸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十日後在玉門會合。
第三路是剩餘人等,以及運送行李的馬車。走繞山之路,但不過玉門,直接從棘州邊境繞往天池鎮會合。
河驛守將派出了目前所有船隻中最好的三艘快船:大船可載兩百人;中船可載八十人;小船可載三十人。
沈微行部署如下:由潘勇的從將、前茶營侍衛,現已官拜千騎長的沈屯溪,率三十高手二十船工,以中船當頭為先鋒。
沈微行等三人攜十名船工,護送梓晨瓶,上了最小的船,走在中間。
剩餘人馬,四位郡主以及秦紅鸞主仆,都在最後的大船之上。
看似妥當的部署,但船行出去不過一日,沈微行就略感後悔。
——丁閑在小船上吐到了天昏地暗,幾乎爬在床邊,一刻也起不了身。
“用小舢板送你去後麵大船好不好?”
“不。”丁閑執拗地拒絕,又吐了一會,才能說出話。“再過過就好了,我要趁著這次,把暈船的毛病給根治掉。”
沈緋櫻在旁出謀劃策。“你下水遊遊或許會好。”
丁閑睜大眼睛看她,“這麼冷,能遊水啊?”
“遊起來就不冷。”
她作勢要過來拎起丁閑。
嚇得丁閑直往沈微行懷裏躲。
躲著躲著,又是哇地一口,吐在沈微行身上。
三人俱是苦笑無奈。
“衣箱沒有帶。”沈緋櫻過來給沈微行擦著,“你有換的麼?”
“還有一件。”
“趕緊換,這件拿去洗。”
“——誰洗?”
沈微行問倒沈緋櫻。
沈府有專門洗衣之處,一路上換洗衣服亦有驛站負責。到了船上,倒還真不知誰能料理這些瑣事。
丁閑爬起來,“……不用想了,這裏隻有我會洗衣服。”
好久沒洗衣裳了。
日頭曬著船尾。
黃河之水天上來——船工給她打了好大兩桶水,丁閑洗得很開心。
從前在山中的時候,就著淺溪洗衣,雖然水質清亮,但水量卻小,每每搓揉,都要極其小心。
現今可以將整件衣裳泡在桶裏,亦不怕它漂走。洗到哪件,就把哪件拎出來,借了船工的扁擔拍打,不片刻,便是幹幹淨淨。
沈微行和沈緋櫻坐在旁邊,托腮看她忙碌。
丁閑洗得差不多了,揮手招呼她們過來幫忙絞幹。
忽然發現,“咦,我怎麼不吐了?”
沈微行連連點頭。“我們討論了很久這件事,亦無結論。”
一念至此,丁閑忽然又一陣反胃,衝到船舷邊開始幹嘔。
嘔出來的隻有酸水。
口裏一片酸腥難過。眼淚幾乎都飆了出來。
沈微行適時過來抓住她手。暖暖氣流從腕脈流入身體,撫慰丁閑多災多難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