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亮所說的那些話我從未想過,就像方非有一天說喜歡我時一樣的意外。
在他說喜歡我之前,我以為他對我好,百依百順是天經地義的,卻發現是因為喜歡,而當我差點以為喜歡我也是應該的時,現在卻聽到,很可能是因為得不到而生出的執念。
不是這樣的吧?方非是真的對我好,真的喜歡我,沒有原因的吧?我拚命的對自己說,心裏的感覺就好像一直對我好的父親有一天忽然對我說,我不是他親生的,對我好,把我養大隻是因為自己有責任。
不是這樣的。
但是方非說的是,也許吧,也許,就是很可能。
“如果我是你,就和她分開一段時間,大家都冷靜一下,你正好可以調整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今天幸虧割到的是你自己,如果割到手術中的病人呢?這樣的代價就太大了。”吳亮又道。
方非不說話,眼神有些茫然,手術的失落和此時吳亮的話讓他臉色蒼白,我忽然之間很怕他點頭,不敢再聽下去,竟然像逃跑一樣,轉身跑了出去。
外麵的熱風一吹,身上濕膩起來,我看到前麵的花壇,一屁股坐了下來。
好一會兒,似乎清醒了些,卻是忍不住自嘲起來:為什麼要逃呢,楊娟娟,有種你衝進去讓那個姓吳的不要挑撥離間,大聲說你是愛著方非的,你別想分開我們。
但是。
說到底你說不出這樣的話,即使說出來也是沒有底氣的吧,吳亮也許根本沒有說錯,是你無法接受而已,是你無法真心接受方非的同時,又自私的想占著他,因為他對你好,好到你幾乎想占為己有,甚至包括心也是全心為你,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我被自己此時的心態嚇了一跳,什麼時候我對方非有這麼強的占有欲?不是一直將他看作弟弟,那個叫小芹追他時,我也樂見其成,那現在這種近乎自私的占有欲是什麼?
我坐在花壇上,有些茫然的看著住院大樓裏白色的燈光,然後手機響了。
是方非。
“我同事說你來過,現在哪裏?”方非的聲音一如繼往的柔和,隻是少了平常的笑意,帶了點失落。
我隻覺得心疼,他這個樣子,照吳亮的話說,應該全是我害的吧。
“我在樓下的花壇,你在哪裏,我過來。”我對著話筒道,盡量的不將心裏的情緒帶出來。
“你在醫院門口等我吧,我下班了,我們一起回家。”他說。
不知怎地,他說“我們一起回家”時,在我心裏不大不小的震動了一下,我撫著胸口,輕聲道:“好。”
方非一會兒就出來,受傷的手被長長的袖子蓋著,若無其事的對我笑,我卻一上去就抓住他受傷的手,看到他被紗布包著的手指,捂在臉上:“疼不疼?”
他怔了怔,搖頭,笑著道:“不疼。”
兩人坐車回家,無言的依偎著,好幾次我想問方非,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太累?是不是很困擾?但幾次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便沉默不言。
半途時,方非忽然的伸手過來擁緊我,手靠在我肩上,我回頭吻他的額頭,他笑著問我:“你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臉貼在他的柔軟的發間:“非非……”
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拿起來看,是錢律。
方非離我很近,應該也看到我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我看看他,他坐直了身體,道:“接吧。”
我看著電話閃了許久,瘋狂青蛙的鈴聲讓人抓狂,才接起來。
“喂。”我很輕的一聲。